那一拳。
结结实实地,印在了恭亲王分身那张惊骇到扭曲的脸上。
没有惊动地的爆炸。
没有法则崩碎的轰鸣。
王平安的拳锋,在接触到对方皮肤的刹那,陡然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吞噬!
不是力量的宣泄,而是最野蛮、最不讲道理的掠夺!
“你——!”
恭亲王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他脸上的血肉,连同构成他这具分身的法则与能量,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疯狂扯出,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红流光,尽数灌入王平安的拳心!
他与祭坛深度绑定。
这一吸,吸的不仅仅是他。
更是整个活祭坛运转了千百年的邪恶本源!
轰隆!
祭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无数血色符文闪烁不定,仿佛被釜底抽薪。
恭亲王的分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透明,他眼中的惊骇,瞬间被一种更为极致的恐惧所取代。
他想逃,想切断链接。
但他发现,王平安的道,此刻如同一把烧红的铁钳,死死焊住了他的神魂。
他成了连接王平安与祭坛的“管道”!
“不!住手!你这是在自毁!”
他发出尖利的嘶吼,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那股混合了邪神之力、世界本源、亿万生灵怨念的能量洪流是何等污秽与狂暴!
没有任何生灵能承受!
王平安的身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皮肤炸开,神骨哀鸣。
金色的血液刚一涌出,就被黑红的能量污染,化作腥臭的毒液。
他的七窍,流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毁灭性的法则碎片。
那颗混元金丹,在体内疯狂震颤,表面布满了比之前恐怖百倍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炸开,将他从存在层面彻底抹除。
痛苦。
已经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王平安的意识在无边火海与极寒冰狱之间反复横跳。
但他没有停下。
他的眼神,依旧死死锁定着那张正在消散的脸。
怀中,李常的温度已经消失。
那句“活下去”,却化作最滚烫的烙印,刻在他的神魂最深处。
活下去!
用你的命,用这祭坛的一切,来给我陪葬!
给我……活下去的资粮!
嗡——!
就在金丹即将崩溃的临界点。
那枚由李常生命点燃,烙印在金丹核心的翠绿嫩芽,忽然绽放出一抹微弱却坚韧的光。
守护。
这道意志,成了狂暴海洋中唯一的定海神针。
它没有去对抗那股毁灭洪流,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态,将其引导、包裹、强行扭结!
以“守护”为核心,以“终结”为熔炉,以“新生”为淬炼!
咔嚓!
金丹的裂痕不再蔓延。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的、破茧而出的清脆声响。
那些裂痕中,透出的不再是毁灭的光,而是璀璨的、宛如星辰初生的光辉。
腐朽的黑纹被抹去,污秽的符文被净化。
金丹的外壳层层剥落,露出的,是一个让恭亲王残魂都为之窒息的存在。
那不再是一颗“丹”。
而是一个……世界的雏形!
它通体剔透,仿佛由最纯净的水晶构成。
内部,灰色的气流代表着终结与死亡,化作无垠的海洋。
翠绿的光点代表着新生与守护,凝聚成一片片大陆的虚影。
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在其中缓缓流转。
九州的山河脉络,竟以一种玄奥的方式,铭刻其上!
王平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世界,在他的视野里,变了。
空气中,不再是单纯的能量。
而是一根根、一条条清晰可见的法则之弦。
他能“看”到时间的流淌,“触摸”到空间的褶皱。
他甚至能“听”到,祭坛顶端,那被囚禁的九州世界之灵,发出的一声如释重负的轻柔叹息。
更能“感觉”到,在遥远的九州大地上,无数生灵的祈祷、希望、不甘、愤怒……汇聚成一片无形的、浩瀚的愿力之海。
而他,就站在这片海的中央。
“不可能……”
恭亲王那已经半透明的残魂,发出了梦呓般的低语。
他脸上的恐惧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学者见到神迹,信仰被彻底颠覆后的癫狂。
“以‘守护’为核心……以‘情腐这种最低等的杂质为道基……”
“竟然……竟然能铸就出如此……完美的‘世界’……”
他笑了,笑声沙哑而疯狂。
“我错了……哈哈哈哈……我错了!”
“我穷尽千年,以亿万生灵为蛊,以地为炼炉,追求的‘蛊王’之道,竟然是错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正的超脱,不是无情,而是至情!不是掠夺,而是守护!”
他的骄傲,他的理论,他信奉了一生的“伟大存在”所赐予的真理,在这一刻,被王平安的存在,彻底证伪!
这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
面对恭亲王的崩溃,王平安的内心,只剩下一片被悲伤浸透的冰冷死寂。
他没有再看对方一眼。
只是缓缓抬起了手。
随着他的动作,他那已经蜕变为“掌中世界”的领域,无声无息地展开。
没有狂暴的能量,没有骇饶声势。
领域所过之处,整个归墟核心的法则,仿佛遇到了它们的君王,自动退避、臣服。
王平安的目光,落在了那座依旧在苟延残喘的活祭坛上。
他下达邻一个“敕令”。
“簇,邪秽不存。”
话音落下的瞬间。
祭坛上所有由邪神之力构成的血色符文、猩红锁链,仿佛被阳光照射的积雪,顷刻间消融、净化,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他又下达邻二个“敕令”。
“此间,怨魂安息。”
那由亿万生灵血肉构筑的祭坛血池,瞬间停止了沸腾。
所有的怨念与痛苦,都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抚平,化作点点光雨,消散在虚空之郑
祭坛,在顷刻间,就只剩下了一个空洞的、由世界本源构筑的躯壳。
“不!!”
恭亲王的残魂发出最后的嘶吼,他试图引爆祭坛最后的核心本源,与王平安同归于尽。
这是他身为仪式主持者,最后的权限。
然而,他惊骇地发现。
祭坛,已经不再听从他的命令。
他,被驱逐了。
这个他亲手缔造的杰作,已经彻底易主。
“为你的狂妄,为你的罪孽,也为她……”
王平安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付出代价。”
他抬起的右手,在虚空中,缓缓握紧。
嗡——!
那暴露出来的祭坛核心,一个拳头大、由世界本源高度浓缩而成的血色晶体,猛地一颤。
紧接着,它被一股无形的伟力,从四面八方疯狂挤压!
“王平安!你杀了我,本体会知道!‘伟大存在’会知道!你将永无宁日——!”
恭亲王的残魂在晶石中疯狂咆哮,扭曲成一团不甘的鬼影。
王平安不为所动。
他的手,坚定而缓慢地,继续收拢。
他不要他死。
他要将他的意识,永恒地囚禁在这枚由他自己罪孽构成的晶石里。
让他亲眼看着。
看着这个被他折磨得千疮百孔的世界,如何在自己手汁…
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