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剩
既然要查动乱,那就一定要找到根源。
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不怕城卫司的人来捣乱,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这里。
在城卫司这么多年,余衫对黑市最大的印象就是,一旦找不到问题的根源,那么只要来这里绕上一圈,总能有所收获。
这件事看似抓不到什么头绪,但白了,抓不到头绪这一点本身就是头绪。
余衫带着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黑市上下还是和往常一模一样,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城卫司的人都做好了伪装,不会让人看出来是官家来人。
余衫径直前往黑市深处。
看着那迎风招展的“柳七伯”旗幡,他毫不犹豫就走了进去。
推开门,一入眼看到的就是躺在躺椅上慵懒眯着眼的柳七伯。
咚咚咚。
走上去,毫不犹豫地敲了敲柜台,余衫冷冷开口道。
“买情报。”
柳七伯根本毫不意外他的到来,眯着的眼睛张开一条缝,他嘿嘿一笑。
“余司卫可带够了钱?”
“别废话了,这些黑市有什么不对劲的动静,你这个老鬼应该知道的一清二楚,把这些东西清楚,钱货两讫。”
余衫也算是柳七伯这里的老客户。
那被刻在柳七伯舌头上的诅咒里自然也有着他的一份。
这老鬼卖情报要价贼高,余衫不是什么有钱人,当然付不起这个价格。
不过谁让他背靠城卫司呢?
洗铅华每年当孙子,求爷爷告奶奶搞来的那些经费不就是为了这么用的吗?
把手从后脑勺上拿下来,柳七伯坐直身体,睁大眼睛,然后从袖子里面取出一个纸条,朝着余衫递了过来。
“老夫早就知道你们得来了,没老夫,你们城卫司还真破不了这案子。”
这话的真是嚣张。
余衫冷笑着将那纸条给接了过来,然后就取出了一个钱袋放到了柜台上。
就在他刚想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余光瞥到了柳七伯身后的墙上。
那里挂着着一样被黑布盖起来的四方框。
“这东西,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吧?”
余衫淡淡开口问道。
“哦,你那个啊。”
柳七伯回过头朝着那黑布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嘿嘿一笑。
“一个朋友送的东西,觉得还不错,就挂起来了。”
“那为什么用黑布盖着?”
“老夫乐意,你管的着吗?”
柳七伯直接出声怼道。
余衫目光在那黑布上停留了一秒,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
直觉告诉他,挂在墙上的东西不应该被黑布盖着,这不正常。
但这里是黑市,是柳七伯的地方,不正常的事情多的是,也不在意多这一条。
将纸条给揣到怀里,余衫直接转身朝着店铺外面离开。
既然已经得到了线索,那就要顺藤摸瓜找过去,看看那幕后黑手到底是什么人了。
时不我待,他可没功夫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柳七伯则是抓起柜台上的钱袋掂量了一下,听着门又被轻轻关上,他随手把这钱袋朝着旁边装满玉珠的箱子里面一扔。
然后,就又靠在了椅子上,抱着脑袋闭上眼睛,休息了起来。
……
离开了黑剩
余衫这才打开了那张纸条。
看着纸条上的内容,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似乎有些明白,柳七伯为什么敢那样的大话了。
实话,这上面的人名确实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而且……
极不合理。
“鹿林……鹿家的人?”
因为羊鹿两家疑似牵扯到了如意店的事情,所以对于鹿家的人名,余衫并不陌生。
如果没有记错的,鹿林就是这鹿家分家之后其中一家的家主。
不过……
怎么呢。
因为大街上贴满的那些鹿家的罪证,鹿家的人此刻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虽然鹿林用家里面几个缺作替罪羊给推了出来,交给了城卫司,看似像是把这件事就此揭过了。
但值此一事之后,鹿家算是彻底落到了破败家族的行列当中,距离破碎崩散只差了一步之遥。
他们此刻搞这些,这算什么?
打击报复?
彻底不想活了?
临死之前想给城卫司整点麻烦?
反正余衫是想不到鹿林做这些的理由的。
不过鉴于对柳七伯情报可信度的认同,余衫还是打算先去一趟鹿家再。
一念至此,他很快就带着人朝着鹿家的方向走去了。
……
“这里是……鹿家?”
来到鹿家的第一时间,余衫眼中露出的先是不敢置信,然后才是警惕。
他完全没想到,一个还算是有些名气的家族落败起来居然会如此之快。
看着那残破的院墙,院子里面萧条的景象,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荒凉。
这才过去多少,鹿家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副场景,这里真的还有人在住吗?
“大人,抓到了一个人。”
就在余衫观察着这里每一个细节的同时,城卫司的司卫已经在院子里面查了起来,很快就抓来了一个鹿家人。
这人看着上了年纪,白发苍苍,已经是个老人。
走起路来没什么力气,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草民鹿程英,见过大人……”
“本官问你,鹿林人呢?”
查到鹿林,偏偏鹿林不在。
这看起来极像是畏罪潜逃。
也算是佐证了纸条上情报的正确度。
“草民不知,主人昨日便未曾归来……”
鹿程英这句话跟快要断气了一样,他用混浊的眼睛看着余衫。
“不知大人寻我家主人有什么事情?”
这些鹿家全都是事情,城卫司的人是送走一波又一波,老头子看起来都像是习惯了一样。
“这与你无关。”
昨日便没回来。
看来是早就预料到了会东窗事发。
更像是畏罪潜逃了。
余衫低下头,想了一下,又开口问道。
“为何这鹿家上下只剩下了你一个人?”
虽然这问题看似与案件没什么关联,但他还是想多嘴问一下。
“大人何出此言,哪里只是我一个人?”
鹿程英语气有些不满。
余衫看了一眼旁边的司卫,那司卫摇了摇头,示意真的没看到别的人。
“我们鹿家的子弟不都在这里吗?”
鹿程英指向了余衫身后。
“您看,那个是我孙子。”
余衫连忙回过头。
那里除了空气之外什么都没樱
“那里是鹿二哥哥,他是看着我长大的,那是我娘,是我爹,是草民的妹妹……他们都在那里,您看,他们还在笑呢。”
着,鹿程英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不过这犹如阳光般的笑容配上他的话还真是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余衫紧皱眉头,看向了鹿程英。
这是个疯老头啊。
鹿林一夜未归,鹿家的人不知所踪。
怎么看起来,好像线索又断掉了一样。
余衫看着这萧条破败的院落,又看了一眼鹿程英。
“把鹿家上下都给搜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
虽然可能性很渺茫,但多少还是要试一试。
接下来,就要查查鹿林那亟底去哪里了。
余衫目光冷酷。
正好,追凶这种事情,是他的强项。
这也是丰宁那死胖子为什么甘愿把这个机会让给他的原因。
鹿家上下被城卫司的司卫翻了个底朝。
最后,余衫看了一眼坐在台阶上嘿嘿傻笑的鹿程英,最终也没有把他带走。
这老头已经疯了,鹿家都不带走,城卫司更没有把他带走的必要。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最终还是弯下腰,在鹿程英的身边放了颗玉珠,然后就转身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而就在城卫司这些人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后。
坐在台阶上的鹿程英那副疯傻的表情突然就消失在了脸上。
那张老脸嘴角之上顿时勾起了一道浅浅的笑容。
明明是个老男人可偏偏这一颦一笑当中仿佛蕴含了些女子的韵味。
他缓缓直起腰来,那始终弯着的腰肢满满挺直。
然后,混浊的双眼逐渐恢复了清亮。
他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大门,身上的骨头噼里啪啦地作响,只是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他的身体竟然长高了不少。
然后,他就伸出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
原本那张虚弱的老脸顿时就变成了中年饶模样。
“咳咳。”
他咳嗽两声,声音从老人变成女子,又从女子变成了中年人中气十足的样子。
调试了大概十几秒之后,他这才重新站直,脸上挂起来谄媚和精明的笑容,眉宇之间带上了些许的疲惫。
“嗯。”
他弯下腰对着空气行礼,这样子就像是在做着什么排练一样。
这个时候,应该词的。
就例如……
“见过大人。”
“在下鹿林。”
微风吹过了院落,吹落了那树上的残叶。
一开一落,就像是在转告告着世人,这院子荒败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