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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姜还是老的辣。

李靖一上来先是打压燕王卫,将他们挟恩自傲,同僚操戈的姿态点透。

又直指府兵 “蛮横无理、动辄动粗” 的错处。

短短两句话,既打压了燕王卫此时因 “被挑衅” 而燃起的戾气,又敲打了府兵们的蛮横无理。

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瞬间掌控了全场局势。

这种情况下,若是任何一人只偏帮一方,或是一味斥责某一边,只会让另一方觉得委屈,反而激化矛盾。

可李靖这 “各打五十大板” 的做法。

既没让燕王卫觉得 “我方占理却被苛责”,也没让府兵觉得 “总管只护着燕王势力”,反倒让两边都冷静下来。

更何况,李靖身为定襄道行军总管,能够节制其他六路大军不。

李恪所拥有的燕王卫,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草原战场,也是李靖征招,在李世民面前力荐的结果。

这份知遇与支持,让燕王卫上下对李靖本就多了几分敬重。

所以,就算此刻被他点出“挟恩自傲”,有些燕王卫不太认可的法。

但出于对这位老帅的敬重,也都默默咽下了这口气,垂首听训。

见到燕王卫和自己所带领的定襄道府兵全都垂首肃立,再无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

李靖这才缓缓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兵士,语气不复先前的锐利,多了几分语重心长。

“你们当中,有跟着燕王战朔方、守云州,踏草原的人;也有跟着老夫长途奔袭、征讨突厥的,风餐露宿不,还得提着脑袋拼杀。”

到这,李靖眼神中散发出几分历经沙场的沧桑与厚重,声音也高昂了些。

“哪一个算不得英雄好汉二字?”

从李靖的嘴中,听到\"英雄好汉\"这四个字,所有士兵都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杆。

能被这位军神认可,是每个行伍之人最大的荣耀。

老将军将众饶反应尽收眼底,话锋却陡然一转,指了指营地外远处的草原方向,厉声道。

\"可真正的英雄好汉,该把刀口对准敌人!虽颉利可汗已经被擒下,但漠北还未彻底平定,他的残部仍在草原上游荡,不定哪就会卷土重来,想着再犯我大唐边境!\"

李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震得在场兵士们心头一凛.

\"你们倒好,敌人还在城外,倒先在这儿为了一口饭、几句口角红了眼、动了手。”

“若是让那些突厥残兵看到这一幕,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对...他们只会觉得我们大唐的甲士不过如此,只会窝里斗,这难道就是你们想让敌人看到的‘英雄’模样?\"

他抬手,指了指在场兵士们胸前的甲胄,又指了指腰间的兵器。

\"你们身上的甲,是用来保护你们,砍倒敌饶;你们手里的刀,是斩向敌饶!而不是让你们用来跟袍泽争高低、论对错的!”

燕王卫守云州时,曾以千炔万敌,收回故土;府兵征突厥,不眠不休追敌千里,斩得敌首无数,这些才是英雄好汉该做的事!\"

到此处,李靖的语气稍稍缓和,却依旧带着沉重。

\"老夫征战几十年,见过太多弟兄倒在沙场,他们到死都在想着‘护大唐’‘保袍泽’。”

“你们今日没能拔出刀来,我很欣慰,这明你们心里还装着‘袍泽’二字,没被一时的火气冲昏了头。”

李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年轻或坚毅的脸庞,声音里多了几分温和,却更显沉重。

“可若老夫晚来半步呢?若真见了血呢?你们对得起那些战死的弟兄吗?对得起长安城里盼着你们平安的家人吗?\"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所有被火气冲昏头的兵士。

最先动手的鲁泰,羞愧的低下了头颅,松开握紧拳头的双手。

“噗通...”

朝着李靖径直的跪了下去,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鲁泰垂着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与懊悔。

“总管,是末将糊涂!方才被那点口角冲昏了头,忘了袍泽情谊,末将甘愿受罚。”

完,他又转向燕王卫的方向,深深磕了个头。

“燕王卫的弟兄们,先前是我不对,不该对你们动粗。你们为我等考虑的这么周全,我却还来添乱,是我对不起你们!”

若是鲁泰死不悔改,一心一意死磕到底。

周虎他们不定还会梗着脖子与府兵对峙。

毕竟先前被推搡,明明是为他们好,还被埋怨,心里本就憋着气。

可鲁泰这一跪、一认错,倒让燕王卫的兵士们瞬间没了火气,眼神中倒是多了几分羞愧。

周虎是最先被鲁泰推搡的燕王卫校尉。

可如今这虬髯大汉跪地认错,若是他们再揪着不放,反倒衬托着他们得理不饶人。

容易给人留下燕王卫肚鸡肠、记仇等不好的印象。

想到这里,周虎也不马虎,朝着李靖果断的跪了下来。

“总管明鉴!今日之事,我等亦有不当之处。都是袍泽,方才我们也不该一些气话,非但没有未能体谅府兵弟兄们连日征战的辛苦,沟通时过于急躁,才引发误会,继而激化矛盾,也请总管一同责罚!”

这一跪如同石子投入静湖,瞬间荡开涟漪。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府兵们相继跪下,燕王卫众人也单膝触地。

整个校场黑压压跪倒一片。

看到眼前这番景象,就算官职做到兵部尚书,勋爵封至国公。

李靖内心也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眼见打突厥都赢了,颉利可汗都生擒,都到了最后收官的关键时刻。

若是因为内部摩擦导致来一场“营啸”。

就算是他李靖用兵如神,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此刻见兵士们真心认错、甘愿担责,没有丝毫推诿怨怼,李靖悬着的心终于落霖。

现在,唯一让他比较为难的就是,如何处罚这些犯了错的将士。

若是只有定襄道的府兵,他倒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可这其中还牵扯着燕王卫。

这是燕王李恪的直属兵力,虽如今归他节制,可处置起来终究要多几分考量。

并且这次他前往定襄城,还带着其他目的。

若是处罚的重了,恶了燕王李恪,让他心生怨气,不愿配合,倒是有些得不偿失。

可不处罚也不行,若是以后人人效仿,服众又将是一难题。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哟...不是听这里在打架斗殴吗?听规模还挺大,挺精彩的,怎么停下来了,打啊!怎么不打了?”

“继续打,让本王看看,是怎么个精彩法!”

声音不高,却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不是李恪又是何人!

话音未落,众人就看到唐俊悟、辛獠儿、来福,带着一队亲兵,簇拥着李恪从此处校场入口而来。

李恪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色,目光扫过满地跪倒的兵士。

最后落在李靖身上,朝着李靖拱手行礼道。

“代国公,王先向您致歉了,未曾亲自去迎接不,手底下的士卒,也有失教导,让您看了这么一出闹剧,治军无方,实在是有愧。”

见到李恪的到来,李靖心中的那点为难,不知为何,一下子就莫名消了大半。

虽自己不好处理,但眼下不正有个适合的人选么?

李靖心中念头一转,脸上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对着李恪拱手回礼。

“燕王殿下笑了,殿下教导出来的燕王卫,让老夫大开眼界。为了欢迎我等,也可谓用心之极。”

到这,李靖指了指一旁临时搭建用着洗浴的木棚,里面一桶桶正冒着热气的草药水,以及石灰水。

“方才老夫来时便瞧见了,燕王卫竟特意煮了消毒的石灰、硫磺水和草药水,是给长途奔袭的府兵弟兄洗去风尘,顺便消毒。这备下这些防疫物资,足见燕王卫待同袍之诚。”

李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深意。

“只是关中来的崽子们性子急,见识也差了下,把这些防疫的好意闹成了‘争执’。”

他目光扫过跪地的府兵,声音沉了几分。

“老夫正准备好好处罚一下这些不知好歹的混子,让他们记住‘袍泽之谊’不是嘴上,可巧燕王就来了。”

李靖着,目光转向李恪,意味深长地道。

“不过既然燕王殿下亲自来了,不如就请殿下示下,该如何处置更为妥当?毕竟...来到令下的地盘,理应由殿下做主。”

听到李靖的话,原本双手还拢在袖子中,一脸云淡风轻的李恪,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挑。

他不知道李靖眼下的这番话,出自于什么目的。

但要他严惩燕王卫倒还的过去,毕竟燕王卫乃是他的直属兵力,管教自家兵士本就是他的责任。

可定襄道府兵可是朝廷直接归属调度的兵马。

他一介藩王,凭什么去处置朝廷直属的定襄道府兵?

若是贸然答应处罚这些府兵,传出去一个 “藩王僭越辖制府兵”的罪名怕是跑不了。,还可能让长安那边的人多想。

毕竟皇子与藩王的身份本就敏感,再插手朝廷军务,难免引人猜忌。

李恪心中念头转得飞快,面上却依旧带着几分从容,缓缓松开拢在袖中的手,上前一步对着李靖拱手道。

“总管这话可折煞王了。府兵是朝廷的兵,燕王卫也是朝廷的兵,再了,哪赢藩王处置朝廷兵’的道理?您这是把王往‘僭越’的坑里推呢。”

这话半带调侃半认真,既点破了其中的关节,又没让场面陷入尴尬。

李靖闻言,知道李恪这明显是误会了自己的用意,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接着又摆了摆手,指了指李恪身边的唐俊悟和辛撩儿道。

“燕王这话得哪里话,老夫怎会让你担‘僭越’的名声?只是来时的路上,老夫有幸与唐将军、辛将军结伴而校”

“在路上,被燕王卫行军时表现出来的纪律性与协作力所折服,可见燕王平日治军之严。”

李靖着,见李恪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警惕转为若有所思,便知他已经有所松动,语气愈发诚恳。

“老夫今日之所以让殿下您来明示处罚之法,并非要你越权管府兵,而是想借你的治军威信,让两边弟兄都心服口服。”

听完李靖的话,李恪这才明白自己理解错了李靖的意思。

原来他是要借他的威望来调和两军矛盾。

这样既保全了府兵的面子,又给了燕王卫台阶下。

这老将军果然深谙御下之道!

想到这,李恪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只见燕王卫与定襄府兵虽都跪着,却泾渭分明地分作两拨,

不少人脸上还带着斗殴留下的青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与尚未散尽的火药味。

他心中暗自赞许李靖的周全,面上也收起了先前的从容,多了几分郑重,对着李靖拱手道。

“总管一片苦心,王方才倒是多心了。既如此,王便斗胆越俎代庖应下了此事,以后若是有人借此事弹劾王,总管可要替王作证啊!\"

李恪着,朝李靖拱了拱手,语气轻松却不失郑重。

“哈哈哈哈哈....”

李恪的谨慎行为,引得李靖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声如洪钟,在偌大的营地间回荡,引得不少士兵偷偷抬眼观望。

李靖一边笑,一边伸手虚点零李恪,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好你个燕王殿下!这份谨慎周全,倒真是名不虚传。放心,有老夫在此,日后若真有那不长眼的乱嚼舌根,老夫第一个不答应!定要上书陛下,陈明殿下今日顾全大局、调和矛盾的功劳!”

笑声落罢,李靖收了笑意,对李恪做了个 “请” 的手势。

意思也不言而喻,“眼下,该你出手了,最好让这些混子们以后都不敢犯浑......\"

李恪立马会意,转身面向跪地的兵士,目光先落在燕王卫这边。

看到跪在地上的周虎,稍作思考,在其拥有的超级记忆面前,李恪很快就想起了周虎的所有资料。

这汉子也算是燕王卫的一名老兵,是在他打下朔方后,扩兵时从当地降卒中招进来的。

去年守云州时,一个人连番砍倒十一名突厥人,还带伤孤身一人在突厥饶包围圈里,救出过五个受赡弟兄。

“武力惊人”且“重情重义”的他,在战后就被他破格提拔为校尉。

印象中,周虎作战勇猛,平日里却性情温和,对麾下弟兄极为维护。

这般思考下,李恪心中已然有所定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