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或没有理白七,转身去马上取下弓箭,往林子深处去。
许或随手射中一只林子里窜出的野鸡,走过去,弯腰将野鸡捡起,随手丢在一棵粗壮的树下。
这边林子人迹罕至,树木种类也多,野物也多。
那树下除了许或刚刚丢过去的一只野鸡,还有两只土黄色的野兔。
许或将野鸡丢在地上,忽然想起刚刚白术的话。
‘喜欢,便立即去争取。’
许或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中的弓。
他喜欢么?
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他自心中都只有仇恨,不知道如何去喜欢,不,是不知道如何去爱慕一个女子。
只是,他还记得他年少时去蒋家船上找罪证,逃到平宁侯府的船上。
他挟持了一个丫鬟。
当时只觉得那丫鬟年岁便明白了生存之道,足够冷静,也足够惜命。
后来姨母发生意外,险些坠下山崖,被路人所救。
那场意外,明显是人为,车夫、丫鬟皆死于非命。
后来他派人去崖下寻到了丫鬟车夫和马的尸体。
马被人下了毒,车夫家人也受人胁迫,若不叫这意外发生,死的便是车夫一家。
这些手段,他甚至不用查,只能是蒋氏,或者是蒋氏背后的蒋家。而他的父亲,不过是扮演着‘不知情者’的角色。
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便又遇到了那个船上的丫鬟。
更没想到,是她先听见姨母的呼救声,才没叫他不至于在这世上一个血亲之人都没樱
他是怎么认出她来的呢?好似是她手上戴着一块儿红绳系着的平安玉牌儿。那平安绳,她现在还戴着。
他拿出五百两银钱用作谢礼,要知道,五百两能够在京都城中买一处宅院或是铺子。
他出手阔绰,想一次性将这份恩情还清。
与他牵扯过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娘、外祖母一家、姨母姨父、甚至祖母,但凡与他有关之人,没有一个能过安生日子。
更何况余家那样平凡的人家。
谁知道秦夫人却只是举手之劳,不用这么重的谢礼。推拒了,便走了。
只是那个女孩儿好似很想要那些银钱。
他看着她眼中死死压抑着的渴望,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这些银钱给她做谢礼也成,毕竟是她先听见姨母的声音,才没有将姨母错过。
若是当时错过,他都不敢想自己若是失去所有亲人,会变成什么样。
只是她年岁太,且他听见了,那秦夫人不是她亲娘,她叫她干娘。
这么大笔银钱给个十来岁的姑娘,她能守住么?
亲爹娘都会贪墨子女的钱财,更何况干爹娘,且她还是被卖了做丫鬟的。
这些银钱,她守不住。
那些恩情他只能先欠着,等以后,若他还活着,便在慢慢还吧。
只是姨母却不这样想,她知道了余家的住址,带着谢礼上门,渐渐的,与余家走动了起来。
后来,他偶尔能瞧见她。
他最后一次入蒋家,窃取蒋家通敌卖国的罪证时,受了重伤。
他脑中想的便是出城,蒋家有攘取了军事机密,城中有重兵搜查。
他逃到扶云山上去,那里有他最信任的老师。
可是嵩阳书院也被围了起来,无奈,他只能去别处,他太累了,倒在一处野菊繁茂之地。
当时他想着,蒋家的罪证已经送到了荣王府中,蒋家要完了。
若他就这样死了,死在这样美的一个地方,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他躺在那里,快要睡着了。
只是一旁的采菊人扰了他的清梦,有人往他这边过来。他可以悄无声息地死了,但不能叫旁人发现。
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却没想到,来的竟然是熟人。
又是那个姑娘,姨母,她叫安儿,在平宁侯府老封君身边做丫鬟。
这姑娘真会挑地方,平宁侯府在京都城权贵中家宅最为和睦,听侯府的老封君最是慈善,无论是府中儿女,还是下人,都慈心善待。
他犹豫着,要不要杀了她。
他要手刃自己的恩人么?
他果然是许济民的儿子,为了自己,连于自己有恩之人也能害了去。
这匕首,还不如扎进自己的心脏,将自己身上自私又肮脏的血放个干净。
好在,她并未再往这边走。
她转身走了。
真好。
他没有做许济名那样忘恩负义之人。
他没睡着,没死成。
那便勉强活着吧,他还有祖母,还有姨母,还有老师。
这世上,还有挂念他和他挂念之人。
他强撑着,到了姨母在扶云山开的食肆。
姨母和姨父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给他包扎了伤口,换了药。他的伤口用烈酒洗过,现在他一身酒气。
扶云山上也满是士兵在搜查,姨母这里也不安全。且姨父姨母待他如亲子,姨父家中世代经商,家族庞大,自己不能连累她们。
不若回京都,反倒是京都城中,已经搜过一遍,若是能回去......
最危险的地方,不得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时,秦夫人带着她两个姑娘和余大饶弟子到了姨母的食肆。
姨母心念一动,叫他等会儿与余家之人一同回京都。
他知道,这样会将余家众人都陷入险境。
只是姨母少见的沉着脸与他话,只要余家众人不知情,便算不得大罪。
他知道,姨母为了他,也自私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