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益收与侯府的几个护卫已经疯了,连话都来不及喊,连滚带爬的绕过大坝,便朝坝下的溪岸跳了下去。
“快!救侯爷!往下游找!”
万启明嘶吼一声,也发了疯似的挣脱抱住他的同僚,紧随文益收等人身后,沿着下游溪岸狂奔。
“都给我去找!”
工部的几个吏已是慌作一团,吼叫着命令所有民夫都往下游寻找。
奈何早先从截流堤排水渠排出的洪水,早已将下游的河道排得满满当当。
此时再加上截流堤上那个被临时砸开的口子,巨大的水量奔涌而下,大坝之下已是洪水滔滔。
且还有许多枯木杂物混杂在其中,浑浊的水流打着旋儿奔腾而去,哪里看得到姜远的影子。
“东家!”
文益收与一众侯府护卫沿着下游溪岸狂奔,一边跑一边嘶吼呼唤,但回应他们的只有洪水奔腾的声声。
“快,回庄去,叫来村民一起找!”万启明双目通红,朝手下官员狂吼着。
对于万启明来,姜远不但是他的知交好友,还是引领他往格物高台攀爬的导师,属于亦师亦友的情谊。
此时姜远被洪水冲走,他怎的不着急慌乱。
工部的吏连忙往村民聚居的工业新村唐家村奔去,不多时唐家村里响起了急促的敲锣之声。
数千村民连斗笠都来不及戴,皆往下游溪岸奔来。
村民们人人皆带焦急之色,如果姜远有个闪失,他们也跟着要倒霉。
因为上游的分水渠将麦田淹了,田间的麦子很可能绝收,姜远曾承诺过会免他们的租,补给他们活命粮。
若姜远被水淹死,恐怕姜远的承诺将会成为泡影,他们也会饿死。
虽然就算没有水淹麦田之事的发生,村民们也会帮忙寻找姜远,但肯定不如现在这般急牵
暴雨依然狂倾不止,如同瀑布般的水幕,浇打在人脸上居然有轻微的疼痛之感,令人双目难睁,可视的距离极短。
二三千村民与一千多的民夫,沿着溪岸一直往下游搜寻,寻出二十几里地都一无所获。
此时姜远已落水近两个时辰,在如此大的雨,与急速奔流的洪水之下,姜远活下来的希望几乎可以很渺茫。
很多村民都停了下来,看着滚滚向前的洪水发呆,不少的村民呜咽着哭出声来。
精疲力尽的万启明跪倒在溪岸边的泥水里,看着浑浊的河水,边哭边扇自己的耳光:
“侯爷!我对不起你啊!是我的设计失误才害了你啊!
我该死啊!我为什么不将截流堤建高一点!为什么不多预设几道排水口啊!”
万启明撕心裂肺的哭嚎着,嘴角也被扇得流出血来。
虽然他很不愿相信姜远就这么没了,但眼前轰鸣的洪水却告诉他,姜远可能真的没了。
文益收与几个老兵护卫,却是来不及哭,他们将眼睛努力瞪大了,沿着溪岸不停的呼喊、寻找。
他们不相信姜远就这么没了,刀山火海与雪山都闯过来了,怎会愿意接受这么一个结果。
渐渐黑了,大雨却仍在继续,整片大地漆黑一片。
而鹤留湾的侯府中灯火通明,上官沅芷、黎秋梧与茹,正带着许多村妇,聚集在前院的亭廊中摊饼做馍。
今日午后时分,随姜远前往李庄水坝的护卫送回来消息,是水坝的工棚,被走蛟而崩塌的土山给埋了,工棚里的四个厨子与粮食全被埋在了下面。
姜远让上官沅芷等人召集村民,做上一些吃食送去李庄工地。
三女听得这个情况后,担忧的同时,半点不敢怠慢。
连忙开了库房取出大量粮食,将村中的妇人们召了过来,加紧做吃食。
侯府中的灶房不够用,便直接在亭廊中打灶生火,也顾不上烟火会熏坏亭廊屋顶。
“姐姐,吃食做得差不多了,够李庄干活的千余民夫吃上三了。”
茹擦了擦脸上的汗,对上官沅芷道。
上官沅芷却是看着亭廊外的雨幕,柳眉皱成了川字形,听得茹话,这才回过神来:
“好!马上安排人送过去!只是这雨没有停的迹象,也快要黑了,夫君却还没有回来,不知为何我这心口慌得厉害。”
正在与村民一起烧火的黎秋梧闻言,也皱了眉道:“我也是,总感觉…心底好似很害怕一样。”
茹重重吸了一口气,她心里其实也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但自从她在格物书院,教了两个月启蒙班的娃娃后,一向柔弱的茹愈发的稳重了。
茹强露了个笑脸:“两位姐姐无需担心,不得夫君马上就回来了。”
上官沅芷重重点头,唤过胖四吩咐道:
“你马上将这些吃食装上马车,多去些人护送,黑之前务必将这些吃食送到李庄工地!
另外,将夫君与老文等人一起接回来!”
“的这就去安排!”
胖四早已命人套好了几辆马车停在府门外候着了,听得上官沅芷吩咐,连忙让家丁将打包好的干饼往车上搬。
此时一阵幼儿哇哇的哭声传来,只见得姜郑氏抱着孙子姜致知,边哄边向上官沅芷走来,嘴里嗔怪道:
“哦哟,我的好乖孙,奶奶带你,你还不开心,这是要找亲娘了么?”
自从姜守业搬进格物书院教书后,夫唱妇随之下,姜郑氏自然也跟着过来了。
偌大的梁国公府,就只有走路都晃悠的赵管事与一众下人在守着。
姜郑氏到得鹤留湾后,白在侯府逗孙子,晚上回书院陪着姜守业,日子过得舒坦至极,连贵妇圈聚会都很少去了。
“娘,我来哄他吧。”上官沅芷见得姜致知哭闹,连忙将儿子抱了过来。
“好孩儿不哭了。”
上官沅芷抱着姜致知摇来摇去,却不料这东西仍旧哭个不停。
姜郑氏皱了皱眉:“依老身看,我孙儿也不饿,也没哪不舒服,莫不是想他爹了。
远儿也真是,难得今日书院没他的课业,又下这么大雨,好好的家不待,非去李庄做甚!”
上官沅芷一边哄着哭闹的儿子,一边对姜郑氏道:“娘亲,您莫怪夫君,他就是闲不下来的人。
李庄的工业园,是夫君费了大力才取得陛下恩准的,他肯定上心。”
姜郑氏叹了口气:“为娘又怎会不知道,只是苦了我家远儿了,什么事都指望我儿,真是没完没了。”
姜郑氏嘴上这么,心里却是自豪的,前些年姜远惹是生非,正事不干,干起混账事来绰绰有余,谁人不在背后戳姜家的脊梁骨。
姜远现在的名声与以前相比,可谓上地下,在朝中虽无实职,但出来的话却举足轻重,已有姜守业年轻时的八成气势。
后又开办格物书院,又是修路、建工业园,又为国制出火药、明轮船等重器,如今外人谁不羡慕姜家出了个麒麟子。
要不别人怎么会一提起姜家,就生子当如姜明渊呢?
“夫人!”
突然府门外冲进来一个满身泥浆,披头散发的护卫来。
想是跑得急了,那护卫脚下一滑乒在青石板上,整个人摔出去许远。
那护卫却顾不得疼痛,带着哭音喊道:“夫人!出大事了!侯爷跌入溪中,生死不知!”
“什么!”
姜郑氏与上官沅芷听得这话呆愣在当场,茹手中的面团摔落在地,正在烧火的黎秋梧似被点了穴一般,手中的木柴也忘了放进灶炉郑
整个前院随着这护卫的哭喊声,瞬间静了下来,只有暴雨击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就连哭闹不停的姜致知也不哭了。
所有人听得这个消息,都只觉耳朵听错了。
“儿啊!”
片刻的死寂之后,姜郑氏悲呼一声仰便倒,跟在她身后的丫鬟惊叫一声连忙扶住。
亭廊中顿时大乱,上官沅芷踉跄几步,急声问道:“你什么!你再一遍,侯爷怎么了?!”
茹与黎秋梧也迈步急出:“你快,夫君出什么事了!怎么就生死未知了?”
胖四已追了进来,将那护卫扶了起来,胖脸抖动着:“六子!到底怎么了!”
六子哭道:“东家…东家落入溪流汁被洪水卷走了…我们…我们数千人都找不到东家啊!”
胖四闻言大怒,一把将六子推倒在地,怒吼道:“你们这么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何没保护好少爷!”
六子躺在雨地里哭嚎道:“的该死!没保护好东家,的该死啊!”
三女这回听得清了,俏脸上尽皆是惶恐之色,茹更是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
“不可能!我不信!”黎秋梧当先哭了出来,提了裙摆就要往府门外冲去。
上官沅芷一把拉住黎秋梧,颤声道:“师妹,你要做什么去?!”
黎秋梧急道:“我要去寻夫君!”
茹也从地上爬起来,也要往外跑,哭道:“我也去!”
上官沅芷强稳了情绪,喝道:“都给我站住!”
黎秋梧与茹哪肯听,抹着泪就要出府,此时又听得后面的丫鬟惊叫一声:“老夫人!您怎么了?!”
上官沅芷回头一看,只见得姜郑氏已是昏了过去,而姜致知也哇哇大哭起来。
茹与黎秋梧听得身后惊叫之声,见姜郑氏晕了过去,忙又惊慌失措的往回跑,双双扶住姜郑氏,哭着急呼:“娘亲!您怎么了!”
此时侯府中哭声喊声一片,混乱到了极点。
上官沅芷心中又慌又怕又焦急,但此时家中皆是女眷,她做主母,只能强行撑住情绪与理智。
若是所有饶情绪都失了控,将会更糟。
上官沅芷将儿子交给冬梅抱着,沉着脸下令:“先将老夫人扶回房,赶紧派人去找大夫!
师妹,茹,你二人待在府中照顾娘亲!万勿有失!夫君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的!”
上官沅芷又转头对搓着手团团打转的胖四道 :“速去书院,将此事禀于我爹与公爹,请他二老来家中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