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库房的门在身后合上,颜洛汐指尖掠过一排排封存的文书匣。她没有多看那些堆叠整齐的卷宗,目光直接落在最角落的一只青檀木箱上。箱面印泥未干,正是赵元昭通行文书所用的度支司印鉴。
“系统。”她在心底唤道。
【在。扫描已启动。】
一道微不可察的光流自她瞳孔闪过,箱中文件逐一映入意识。时间、笔迹、墨料成分——每一项数据都在快速比对。三息之后,结果浮现:那枚盖在通行令上的沈明德私印,用印时间为三日之后,确系伪造。更关键的是,墨迹里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能量波动,频率与她系统具现的玉符完全一致。
她收回视线,袖中手指微微收紧。
这不是巧合。有人在模仿她的手段,甚至可能接触过系统物品。
她转身离开库房,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偏殿。守卫通报后,她步入厅内,赵元昭正伏案书写,听见脚步声抬眼看来,神情如常。
“娘娘亲自前来,可是为《安民策》之事?”
“新政尚有细节未定。”她落座,语调平稳,“方才我命洒整了北线粮道调度,改由义仓直供八坊,不再经转运司中转。此事尚未呈报陛下,也未录入吏部备案。”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完。
赵元昭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轻笑:“此举虽快,却易惊动蛰伏之人。他们惯会借势生乱,一旦察觉断供,必以‘官府囤粮’为名煽动百姓。”
颜洛汐心头一沉。
这正是她昨夜在密档中写下的应对思路,从未示人。
她不动声色,挥手示意宫人奉茶。片刻后,一只素瓷杯被端至赵元昭面前。他低头啜饮,眉目平静。就在他抬眼那一瞬,颜洛汐悄然激活“心灵洞察”。
视野骤然昏暗,眼前景象碎裂重组。
她看见一只布满刻痕的手正在灯下誊抄一份密令——字迹是她的笔法,内容正是她昨日拟定的巡防部署。桌上摊开三枚破损玉符,表面浮着一层黑雾般的物质,缓慢侵蚀其内部纹路。另一幕闪现:地下石室,墙上挂着完整的京畿舆图,多个红点精准标注着她设伏的位置。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她以为她在查局,实则已在我们局郑”
画面戛然而止。
颜洛汐呼吸一滞,胸口像是被重物压住,太阳穴突突跳动。她强撑着稳住身形,指尖抵住案角才未失态。
赵元昭放下茶杯,忽然开口:“娘娘可是累了?眼神有些恍惚。”
她缓缓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你怎知我在布局?”
“不是我知道。”他搁下笔,终于第一次正视她,“是你布的局太像某个饶手笔——缜密、不留余地,却又总在最关键处留一线生机。那种节奏……我熟悉。”
颜洛汐沉默片刻,反问:“谁?”
“我也在找。”他声音低了几分,“他们叫我‘周’,可我不记得自己是谁。只依稀记得曾被人囚于暗室,记忆被割裂成片。每当我接近真相,就会头痛欲裂,仿佛有东西在阻止我去回想。”
她心头一震。
【警告:检测到高阶意识波动,目标人物可能存在记忆封锁或人格分裂特征。】
系统的提示在脑中响起。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谈吐从容,洞悉全局,却自称失忆。他能复刻她的策略,能干扰系统信号,甚至可能掌握着被隐藏的情报网络。但他若真是敌方主使,为何不趁她使用心灵洞察时反击?为何要出“我也在寻他”?
疑云重重。
“你既知我布局,也知有人在背后操控一牵”她缓缓道,“那你告诉我,他们想要什么?”
赵元昭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权力从来不是最终目的。真正想要的,是打破某种平衡——让朝廷无力掌控地方,让新政胎死腹中,让混乱成为常态。而要做到这一点,只需要一个人站在正确的位置上,做‘看似正确’的事。”
他抬眼看向她:“比如你现在做的事。”
颜洛汐脊背微紧。
他没有否认自己知情,也没有掩饰自己的能力。他在提醒她,也在试探她。
“所以你是谁?”她问,“敌?友?还是……一枚被多方争夺的棋子?”
赵元昭嘴角微动,似笑非笑。“若我,我可能是你唯一能信的人,你会信吗?”
她没有回答。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这场博弈早已超出最初的预牛对方不仅复制了她的手段,还在利用她的行动轨迹制造更大的陷阱。而眼前这个人,或许是唯一能看清全局的人——哪怕他自己也不确定立场。
她起身,语气冷静:“你的《安民策》明日午时前呈交。在此之前,不得擅自离宫,也不得接触任何外臣。”
赵元昭点头,毫无异议。
她转身走出偏殿,穿过回廊,夜风迎面吹来。林知白已在尽头等候,低声禀报:“娘娘,城南三处监听点信号持续衰减,尤其是茶肆一处,几乎中断。另据巡查队回报,今晨发现两枚玉符残片,被埋于灶台灰烬之下。”
颜洛汐伸手接过那只残片。
冰冷的玉石表面裂开细纹,能量早已耗尽。这是她亲手布置的耳目,如今成了对方展示力量的祭品。
“传令下去,所有便服细作暂停主动联络,改为每日固定时辰接收指令。另外,调取近三个月内所有进出工部库房的人员名单,重点排查曾接触过旧驿体系文书者。”
“是。”
林知白退下后,她独自立于回廊尽头,手中紧握那枚残损玉符。远处偏殿灯火未熄,窗纸上仍映着那个执笔不动的身影。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风:
“你你在寻他……那你究竟是谁的棋,又是谁的剑?”
话音落下,她将玉符贴入袖中暗袋,转身欲走。
就在此时,系统轻微震动。
【提示:检测到异常信息回流。其中一枚报废玉符曾短暂接收到外部指令信号,来源编码格式与当前世界记录不符,疑似跨域传输痕迹。】
她脚步一顿。
跨域?
还未等她细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另一侧传来。一名太监捧着一封火漆信疾步奔来:“娘娘!刚从北衙禁军递出的急报,是在东坊修路民夫中发现一人形迹可疑,随身携带一枚与您描述相同的破损玉符!”
颜洛汐目光一凝。
那人不是她派的。
她立刻下令:“封锁东坊四门,禁止任何人出入。调‘夜巡’队伍隐蔽接近,活捉此人,不得打草惊蛇。”
太监领命而去。
她站在原地,脑海中飞速推演。对方故意留下玉符,是挑衅?是误导?还是……另一个局的开端?
远处,偏殿窗纸上的身影依旧未动,仿佛一直在等她做出下一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