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翅尖的雪水在屋檐滴落,砸在宫墙青砖上碎成细点。颜洛汐的手指还悬在赋税草案上方,笔尖墨迹未干,内侍急步跨入殿门,声音发颤:“北境三州、江南五县同日告急——田地一夜枯死,井泉干涸如焦土,已有村落断粮七日。”
她放下笔,纸面那滴墨终于晕开,像一块陈旧的瘀痕。
紫宸殿内烛火轻晃,轩辕凌站在案前,手中捧着刚呈上的灾情折子。他没开口,只将折子翻到背面,露出一张简陋地图,上面用朱砂圈出七处重灾区。颜洛汐走近,目光落在那些红圈连成的形状上——歪斜、扭曲,却隐约构成一个残缺的符号。
“这不是自然之灾。”她。
轩辕凌抬眼:“户部查了三遍象记录,无旱兆,无地动,连蝗虫都没踪影。地方官报得迟,是怕‘动摇民心’。”
“百姓饿得吃树皮的时候,他们在想怎么瞒。”颜洛汐指尖划过地图,“七地连线,方向偏西北十三度,与古籍里记载的‘地脉锁链’走向一致。若真有人在动地气……后果不止是绝收。”
她转身走向内殿,脚步沉稳。寝宫帘帐低垂,灵靠在榻上,脸颊仍泛着病后的潮红。她坐在床沿,轻轻握住孩子的手。
“能感觉到吗?”她低声问,“那些干掉的井,枯死的田。”
灵闭上眼,眉头微蹙。片刻后,他睁开眼,声音很轻:“娘,地底下……有东西在吸。像根管子,插进了土里,一直通到很远的地方。”
“不是灾。”她重复了一遍,语气更沉。
轩辕凌跟进来时,听见了最后一句。他站在门边,披风未解:“你刚回京,连喘息都未定。派钦差去查便是,不必亲往。”
“钦差看不到地下的‘管子’。”她站起身,走向窗边的衣架,取下外出时穿的深色斗篷,“若是寻常灾荒,我自然不会动。可这痕迹……和焚舟屿祭坛底下的符纹太像。若真是有人在布阵引气,再拖一月,中原地脉断裂,千里沃野都会变成死地。”
“系统呢?”轩辕凌问,“能助你一臂之力?”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的界面黯淡,能量条几乎见底,物品具现仅剩一次低阶额度,时空回溯功能依旧灰暗。心灵洞察虽可用,但每次启动都像在脑中凿开一道口子,而她刚从连番厮杀中挺过来,精神力尚未恢复。
“它撑不了太久。”她,“但我不能等。”
灵忽然坐直身子:“娘,你要走多远?”
“不知道。”她回头看他,“可能要进山,也可能要下地底。路不好走。”
孩子没哭,也没拉她袖子,只是点点头:“那你带够药。别像上次那样,回来时胳膊还在流血。”
她心头一紧,走回去抱住他。孩子瘦了,骨头硌着她的手臂,呼吸还有些不稳。
“这次不一样。”她贴着他耳边,“我不为争权,也不为报仇。我只是……不能看着那么多人活活渴死。”
次日清晨,她立于御前,朝臣尚未列班,唯有几位值守官员在侧。她将灾图铺在龙案上,手指点在那串扭曲的符号上。
“臣请亲赴灾区,查明根源。”她得平静,“无论前方是荒岭、毒沼,还是禁地。”
轩辕凌坐在龙椅上,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准奏。”
他随即下令调派护卫队、随行医官,并命工部连夜准备探地器具。她没多言,只谢恩后退至一旁。
离宫前,她在偏殿停留片刻。系统界面在脑海中浮现,她尝试调用最后一次低阶具现,指尖微光一闪,一枚铜制罗盘出现在掌心——这是最基础的探测工具,只能感应地下水流的微弱波动,远不足以应对复杂地脉,但聊胜于无。
她将罗盘收进袖袋,转身走向宫门。
马车已在候着,黑色帷幔垂落。她踩上踏板,忽觉胸口一阵闷痛,像是有根线从内里扯动。她按住心口,那里贴着那半块龟甲符,此刻正微微发烫。
灵站在廊下,扶着柱子目送她。她朝他笑了笑,掀帘上车。
车轮碾过宫道石砖,发出沉闷声响。她坐在车内,取出罗盘放在膝上。指针起初静止,随后缓缓转动,最终指向西北。
同一瞬,龟甲符的热度陡然升高,几乎灼人。
她皱眉,正欲将其取出,马车却猛地一震。驾车的亲卫低喝一声:“地上裂了!”
她掀开帘子,只见前方路面赫然裂开一道细缝,宽不过半指,却笔直延伸向远处田野。裂缝边缘的泥土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水分。
她推开车门跳下,蹲身查看。指尖触到裂缝边缘,土屑簌簌剥落,毫无湿润之感,反倒像烧过的灰烬。
“不是自然开裂。”她低语,“是被人从下面……撕开的。”
亲卫队长快步上前:“皇后,此处不宜久留,先绕行吧。”
她没动,盯着那道缝。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同一个方向——西北。
“不用绕。”她站起身,拍去手上的尘土,“就从这条路走。”
车队继续前行,越靠近城郊,田地的异状越明显。原本应是春耕时节的田野寸草不生,土壤龟裂如蛛网。偶有农人蹲在地头,手里攥着一把枯苗,眼神空洞。
一名老妇看见马车,踉跄着扑来,却被亲卫拦下。她跪在路边,嘶声道:“官老爷!我们村三十口人,三没喝上一口水了!井里下去十丈都没见湿泥!求你们……给条活路!”
颜洛汐下了车,亲自扶起她。老妇的手干瘦如柴,指甲缝里全是泥土。
“谁该给你们活路?”她问。
“不知道……去年还好好的,今年开春,地就开始发白,水一少……有人,是山神发怒,有人是朝廷征税太重,惹了罚……”老妇摇头,“可我们没做错什么啊……”
她没话,只从袖中取出一包药粉,递给亲卫:“分给这一带的村民,每人一钱,冲水服下,能暂解燥渴。”
“可他们没水。”亲卫低声提醒。
她顿了顿,从马车暗格取出一只陶罐——那是她昨日悄悄具现的存水装置,容量不大,但足够应急。
“先给他们一口水。”她,“哪怕只是一口。”
老妇接过陶罐,双手颤抖,眼泪砸在罐身上。
车队重新启程时,色已暗。她坐在车内,望着窗外荒芜的田野,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的罗盘。
龟甲符的热度仍未消退。
突然,罗盘指针剧烈一抖,发出轻微“咔”声,随即停止转动。她抽出一看,发现指针根部出现一道细裂,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扭转所致。
她心头一沉。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亲卫的惊呼:“地在动!”
马车猛然倾斜,她一把抓住车壁。外面尘土飞扬,地面再次裂开,比先前更宽,足有一尺余,且迅速向前延伸,仿佛有巨物在地下穿校
她掀帘而出,站在车辕上远望。裂缝所过之处,土地瞬间干涸,连杂草都在几息间枯黄倒伏。
罗盘彻底碎裂,铜壳崩开,零件散落脚边。
她盯着那道不断延伸的裂缝,声音冷了下来:“这不是灾祸。”
“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