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着残阳半缺,远处有两点昏黄的暗光突隐突现,远看就像荧光,闪闪发亮。颠簸的人儿,正是奔水一刀,那荧光恰是他手中的奔月凌霜所发出的。他显得精疲力尽,颠颠簸簸,想是药翀赐予他的毒性发作,渐觉功力不支。
“药翀,你个老不死的,竟给我下这等不解之毒?一个武者,被夺走了武功那是一件多么悲催的事情,简直就是生不如死。老东西,总有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他边向前努力迈步,嘴里边不住谩骂!
“哐啷”一声,右手的刀不受控制地坠落于地,力气透支,寸步难行,他合身瘫坐地上,怀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连刀剑都拿不稳了?”奔水一刀眼里终于生出了一丝恐惧。
他就像一个没有骨头的软柿子,瘫软在蚀骨涯边。刀剑落于一旁,任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再拾起那双刀剑,不是那刀剑变重了,而是他的功力渐失,已和常人无异,那双刀剑的重量,可不是一般常人能够操控得聊。
“奔水一刀,你也有今日?”
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这个声音,活像是生死薄的判官前来索命一般。
奔水一刀扭头一看,不觉一愕:“云渊?怎么是你?”这个惊吓可不,就像活见鬼了一般。
云渊得意笑道:“那日你只顾着镇住恒山派的那些脓包,却忽略了我的存在,我便趁机逃走,没想到善恶到头终有报,你竟也会变成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今日,我便要替我三哥报仇雪恨了。”
奔水一刀再次努力去抓握奔月凌霜,不管怎么使劲,刀剑配合着他绵薄的力量只在地上蹭得“嗤嗤”作响,根本无力拿起,他放弃了奔月刀,又用双手去捧凌霜剑,可仍是于事无补,几番折腾,都未如愿以偿。他从未这般无助和失望过。他心灰意冷,不得不向命酝头,沮丧地道:“吧,想要怎样?要杀便杀,要剐便梗”
云渊缓缓靠近:“我不想怎样,只想一脚把你从这蚀骨涯上踹下去,让你尝尝许久到不了崖底的痛苦与绝望。然后再'嘭'的一声,脑浆崩裂,死无全尸,想想那是多么刺激的一次体验啊!”
奔水一刀听得心间一颤,汗毛倒竖,若再无力反抗,或许那真就是自己的归宿,一阵莫名的后怕在他心里滋生,不由双目一瞪,骂道:“无耻!”他的手心已渐渐浸出了冷汗。
云渊仰狂笑不止,适意地挑逗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吗?当初你若不把事情做得太满,我又怎会想要置你于死地?”
奔水一刀忽然变了之前的刚烈,翻身跪倒在地,又是磕头又是求饶地道:“云兄弟……哦,不不不!云爷爷、云祖宗,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我知道错了。”男人破防,不过泪眼婆娑,他此刻已经鼻涕眼泪混成一团,早已失了男人该有的阳刚之气。
云渊义愤填膺:“饶你一条生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弑兄之仇,不共戴!”情到苦楚,他竟抬起一脚,硬是狠狠踢中了奔水一刀的胸窝,奔水一刀被踢飞的同时,顺手一带,死死抓住凌霜剑的剑刃,眨眼之间连人带剑一起飞下了断崖,许久许久没有回音。
一脚踢出,云渊顿时悔之不及。心心念念的奔月凌霜,本来唾手可得,却不料瞬间又让刀剑分离。他一个箭步跨至涯边,顺手拾起地上的奔月刀,怔怔望向涯底,却见除了浓厚的雾霾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物种。
他懊恼已极,看着凌霜剑就这样与自己失之交臂,心中无限忐忑与悔恨。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获得了奔月刀,只要运用得当,照样可凭借一刀而独霸下。
云渊手握奔月刀,刀身透着怪异的光芒,像淬了星子的寒潭,在阳光下忽明忽暗。鞘身裹着“奔月刀”的暗纹,摸上去凉得刺骨,这就是嗜血玄铁的温度。他心跳陡然加快,鬼使神差地抽出半寸。
“嗡——“
裂帛般的轻鸣撞进耳里,像古寺晨钟撞碎晨雾。云渊浑身一震,汗水顺着发梢砸在刀镡上,溅起细的水花。刀身完全出鞘的刹那,三尺青锋映着光,竟无半分锈迹,反凝着层淡青色的雾,刃纹如活物般游走,似有龙吟藏在其郑
“这果真是奔月刀!”云渊喉头发紧,指尖轻轻抚过刃口。寻常刀剑触肤便割出血痕,可这刀锋掠过指腹,只像春风拂过新雪,凉丝丝的,倒让人想起了七十二峰中见过的寒潭水。刀镡上的云雷纹突然泛起金光,云渊这才惊觉鞘身不知何时已裂开蛛网似的细纹,原是要借我之手重见日。
记忆突然翻涌。想当年梁父山见过嗜血玄铁的人所剩无几,此刻却是信了。这刀分明认主,方才抽刀时,我分明听见极轻的一声“在等”,像故人久别重逢的叹息。
云渊握刀站立于断崖边缘,山风卷着松涛灌进衣襟,刀身微微震颤,发出“嗡嗡”闷响。此刻宝刀在手,只觉从前的那些吃力的拼杀都成了笑话。他试着挽了个刀花,刀光过处,三株百年老松竟应声而断,切口齐整得像被风裁过。他望着落在地上的木片,忽然笑了。闯荡江湖这么些年,总以为英雄的路是靠拳脚刀枪硬闯出来的,此刻才知,有些缘分早就在等,等的就是一把刀,等一个对的人,等一场该来的风云。
暮色徐徐漫上山头,云渊爱不释手,想要将刀还鞘,可不管怎么努力,刀尖和鞘口总是不能合二为一。他忽然想到:“奔月出鞘,见血还鞘”,看来这刀是该尝尝血的味道了。他用衣襟仔细擦净刀身,将它心裹进怀里,正好贴着心口,隔着粗布,仍能感觉到那缕若有若无的凉意,像一句没有出口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