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望的笔尖悬在“艘”字后面,墨里的紫藤花蜜在纸页上晕出淡淡的金,像给字镀了层暖光。阿禾端着蒸笼进来时,辫梢的紫藤花落在日志本上,花瓣边缘还沾着点米糕屑——那是她刚从笼屉里抢出来的,指尖被烫得通红,却笑得露出两颗虎牙:“你看!像不像咱们的望归号?”
蒸笼里的米糕确实像艘船,船身圆滚滚的,船头微微翘起,船尾拖着道浅浅的糖霜痕,活脱脱望归号在星尘里留下的航迹。阿禾用竹筷轻轻戳了戳船底,米糕“噗”地鼓起个泡,“你看这弹性!奶奶‘春分的念想得软乎乎的,才好扎根’。”
陈叔蹲在舱门口削竹篾,竹片在他手里转得飞快,转眼就成了个的船模。“当年你爷爷在春分这,总给望归号换软帆。”他把竹篾船模放在米糕旁边,两者竟有七分像,“硬帆抗冻,软帆乘风,春分的风是暖的,该让船松松筋骨了。”
钟望的笔尖终于落下,补全了那句话:“米糕的形状像艘刚解缆的望归号,船底沾着紫藤花的影子,糖霜航迹在纸上慢慢化开,像要顺着木纹游回去年的春。”
墨干的瞬间,阿零的数据流突然在舱壁上铺开,映出断帆望归号的实时画面——他们的新帆已经绣好了,软帆上的逗号用金线绣着,在春分的星流里飘得像朵云。老船长正举着块米糕,对着镜头笑,米糕上的船影和钟望日志本上的重合在一起,连糖霜航迹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他们也在吃米糕!”阿禾把自己的米糕掰了半块,塞进数据流投影里老船长的手里,投影里的米糕竟真的少了块,“阿零这是‘跨时空味觉共享’,只要念想够真,就能穿透星尘!”
钟望看着日志本上的字,突然发现紫藤花蜜晕开的金边,正好在“望归号”三个字周围形成个的圈,像给船系了圈安全带。他想起爷爷的日志里写过:“春分的船,要带着花的软,糖的甜,还有没尽的牵挂,才飞得远。”陈叔的竹篾船模越做越精致,船帆上竟用细篾丝编出了个逗号,篾丝间还嵌着星尘磨成的粉,在光里闪闪烁烁。“软帆得有硬骨撑着,不然风一吹就塌。”他用指尖捏着船模的桅杆,竹篾在他掌心弯出漂亮的弧度,却始终没断,“就像念想,软乎乎的是情分,藏在里面的骨是根,不能散。”
钟望的日志本上,“望归号”三个字的笔画渐渐透出竹青色——那是阿零偷偷往墨里掺了竹篾灰,“这样字就有筋骨了,不会被星尘泡软”。他写下:“陈叔的竹篾逗号里,藏着二十种星尘的硬度。最软的是‘忆霜’磨的粉,一捏就碎;最硬的是‘陨石核’,划在舱壁上能留下火星。”
阿树突然从舱外冲进来,手里举着块透明的晶石,晶石里裹着只冬眠的星蝶,翅膀上的纹路像无数个叠在一起的逗号。“断帆望归号送的!他们这是‘春醒石’,星蝶醒的时候,咱们就能到家星了!”
晶石放在日志本上,星蝶的翅膀突然动了动,翅膀上的逗号纹路竟和竹篾船模的逗号重合了。钟望的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墨里的竹篾灰突然聚成个的桅杆,撑着紫藤花蜜晕出的软帆,像艘正在醒航的船。
“你看,”阿穗不知何时织好了条围巾,围巾边缘的流苏打着逗号结,“软的糖霜航迹,硬的竹篾骨,再加点等醒的盼头,这船就能扛住剩下的星尘了。”
钟望在日志本上画了艘船,船帆是软的,桅杆是硬的,船尾拖着串逗号,像串没完的话。画到船底时,他特意留晾缝隙,“这样星蝶醒的时候,就能从缝里钻出来,给咱们带路”。春分到清明的这段路,望归号的航速慢了许多。阿禾每都要给春醒石换次温水,陈叔则在船舷边种了排紫藤花,藤蔓顺着舱壁往上爬,花苞上都系着红绳逗号结。钟望的日志本上,每都多句话:
“新元38年,春分三日,紫藤花苞比昨鼓了三分,星蝶的翅膀多扇了一次。”
“新元38年,春分五日,断帆望归号的软帆上,金线逗号开始发光,他们家星的风已经能吹到航线上了。”
“新元38年,春分七日,阿零算出归期:再有三十,星尘的流向会拐个弯,那是家星在招手。”
直到清明前一,春醒石突然变得滚烫。阿禾刚把温水浇上去,晶石“咔”地裂开道缝,星蝶的翅膀猛地展开,翅膀上的逗号纹路在舱里投下无数个影子,像把碎星撒在霖上。
“醒了!”阿树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手里的竹篾船模被星蝶的翅膀扇动的风带起,正好落在日志本上,船模的桅杆插进纸页的缝隙里,像艘泊在字里的船。
钟望的笔尖在“三十”后面画了个逗号,墨里的紫藤花蜜突然化开,顺着纸页的纹路流成条河,河上漂着无数个的米糕船,每个船尾都拖着个逗号。他听见舱外传来无数声“咔嗒”——是各艘望归号的春醒石同时裂开的声音,星尘里突然飘满了星蝶,翅膀上的逗号在星流里连成条路,直指家星的方向。
“写!”陈叔的烟袋锅在舱壁上敲出火星,“该写下个逗号了!”
钟望的笔尖落下,墨里的竹篾灰和紫藤花蜜缠在一起,在纸上长出根藤蔓,藤蔓上的花苞瞬间绽放,每个花瓣上都写着个字,连起来是:“春分的软,是为了让牵挂扎根;清明的醒,是让念想长出翅膀。”
藤蔓的顶端,个新的逗号正在慢慢成形,像颗即将滴落的蜜,悬在纸页的尽头,等着被风带向家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