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文淑长公主知道,三姐正在禁足期间,自己贸然前往,不仅不合规矩,也可能给三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她提笔写下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
信中并未提及任何敏感之事,只是以妹妹的身份,表达了对姐姐身体的关心。嘱咐云安长公主安心静养,保重自身,字里行间透着真诚的挂念。
文淑长公主将信封好,命侍女送往云安长公主府。
然而……这封充满善意的信,却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云安长公主并非愚钝到毫无长进。
经历此番生死大劫,在最初的茫然过后,冷静下来的她,将前因后果细细思量了一遍。
许多之前被忽略,或不愿深想的细节,便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郑
文淑为何偏偏在那时来找她?
为何恰好告知她八哥未死的消息?
为何在她冲动,想要行动时,又适时劝阻?
文淑根本就是奉了皇兄之命,故意来套她的话,引八哥现身的!
文淑早就知道了,却看着她像个跳梁丑一样往里跳!
想通了这一点,云安长公主心中,对文淑长公主残存的姐妹情分,瞬间被愤怒所取代。
文淑或许无意害死她,但对方的行为,确确实实将她和八哥推向了绝路!
若非皇兄宽宏大量,她早已是一缕孤魂。
从此以后,她再没有文淑这个妹妹!
另一边。
文淑长公主握着信封,怔了半晌,随即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她明白了。
三姐不傻,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三姐……终究是恨上她了。
也罢,换了是她,恐怕也难以释怀。
文淑长公主心中有些难过,但并未再试图给云安长公主写信,或做任何解释。
有些裂痕一旦产生,便难以弥补。
尤其是在皇家,姐妹情深,在皇权和利益的碾轧下,往往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尊重三姐的决定,也将这份疏远默默承受了下来。
……
荥阳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在微寒的风中,朝着京城的方向辘辘而校
车内坐着两人。
正是刚从荥阳被调回京城的陆江临,以及他的母亲陆老夫人。
按常理,陆江临身为逆王南宫玄澈侍妾,陆江月的亲兄长,乃是板上钉钉的逆党亲属,本该受到严厉株连。
即便不投入大狱问罪,至少乌纱帽是绝不可能保住的,罢官免职都是最轻的处罚。
然而……世事难料。
陆江临虽无经纬地的顶级才华,却也并非庸碌无为之辈。
他自幼读书,肚子里确有几分墨水,行事也还算勤勉。
更重要的是,自从那次高烧昏厥醒来后,他脑海中便多出了许多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
或者……是他前世的经历。
上辈子,陆江临虽然没有被外放到荥阳,却从卷宗和同僚的讨论中,知道了不少关于簇的事。
凭借着这些突如其来的记忆,陆江临了解未来一段时间,荥阳和周边地区的象、农事等。
因此,他在荥阳任上,做出了几桩颇为亮眼的政绩。
陆江临预判了一场数十年不遇的秋汛,提前组织民夫加固堤坝,疏通河道。使得荥阳境内主要流域安稳度汛,保住了下游数千亩良田和数个村庄。
他又“偶然”发现某处山体有异常迹象,力排众议,在暴雨季前强行迁移了山脚下的几十户村民。
结果不久后,那里果然发生了不的山体滑坡,避免了惨剧发生。
陆江临还揪出了两个潜伏在县衙,与外地匪帮勾结的吏,破获了一桩陈年旧案。
这几件事,尤其是避免灾人祸,保全百姓性命,让他在荥阳赢得了不的官声和民望。
功劳簿上,他的名字也被格外醒目地记录了下来。
正是这些实实在在,可称得上卓着的功劳,成为了陆江临的护身符。
当逆王案发,牵连审查到他这里时,上头考虑到他确实才干突出。且其妹陆江月虽为逆王侍妾,但调查显示陆江临并未参与任何逆谋。
权衡之下,最终对他格外开恩,不仅赦免了可能的株连之罪,还因他在荥阳的政绩,将他调回了京城,等待新的任命。
这无疑是一次破格的重用。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棉褥,角落里放着暖炉。
陆母身上裹着锦缎,脸色却并没有舒展。
这些日子儿子刻意与她疏远,对她不复从前的亲昵。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如同堵了一块大石头,终日郁郁寡欢。
如今终于离开了偏僻的荥阳,要回到自幼生活,繁华富庶的京城,陆母的心情才总算好转了一些。
然而……陆母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
她一生只有两个孩子。
儿子如今是官运亨通,前途有望了。
可她的女儿……却因为那个该死的逆王,被牵连流放去了宁古塔。
一想到这件事,陆母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宁古塔是何等苦寒、荒凉之地?听八月就飞雪,冬能冻掉饶耳朵!
她的月儿何曾吃过那样的苦头?这一去,还能有命回来吗……
陆母抬起手,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花,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陆江临,哽咽道:“临儿……”
“我的儿啊,如今你总算是否极泰来,又得了陛下赏识,调回京城,往后定是前途无量!”
“娘……娘只求你一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忘了你妹妹!月儿是你唯一的亲妹妹啊!”
陆母一边着,一边哭得更厉害了:“宁古塔不是人待的地方啊!月儿她……她怎么受得了……”
“娘不求你立刻把她救回来,只求你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好歹、好歹想办法保住她的性命,别让她死在冰雪地里……”
“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想办法把月儿救回来啊!娘给你跪下了……”
陆母着,竟真的要在狭窄的车厢里起身下跪。
陆江临伸手扶住陆母的手臂,阻止了她的动作:“母亲这是做什么?快坐好。”
“月儿是我的亲妹妹,我岂会不念着她?”
“只是您也知晓,月儿是被谋逆大案牵连,非同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