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阎刚抬起脚要往营地外走,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那是白无瑕的锁魂链尖端,隔着半寸距离悬在他脊椎骨上。
\"你以为你能掌控命运?\"她的声音比山风更冷,却带着点发颤的尾音,像冰棱坠进深潭,\"命运从不容忍叛逆。\"
林阎慢慢转身。
白无瑕的银簪彻底滑到耳后,碎发沾着冷汗贴在苍白的脸上。
她身后的灌木丛里,七道黑影正呈北斗状散开——幽冥殿执法者,每人腰间都悬着半尺长的青铜锁魂铃,铃舌在风里轻撞,发出细不可闻的嗡鸣。
\"白殿主这是要请我喝茶?\"林阎故意扯了扯嘴角,目光扫过那些执法者腰间的锁链。
他注意到为首那人手腕有道旧疤,和三个月前在丰都鬼市截杀他的那个执法者一模一样。
白无瑕带他们来,不是为了闲聊。
\"变量体系的钥匙不该由一人掌控。\"
墨千机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林阎转头,看见因果律研究者正站在篝火余烬旁,指尖捏着半片焦黑的罗盘,\"林阎,你已经成了变量的容器,若不交出火种,迟早会被它吞噬。\"
\"你不过是想找个更听话的钥匙。\"林阎冷笑。
他记得墨千机上个月在机阁密室里过,\"完美的容器需要绝对服从\"。
这个总把因果律公式写在道袍上的男人,根本不在乎谁活谁死,只在乎变量能否被精准计算。
\"阿阎!\"
陆九娘的短刃\"噌\"地出鞘。
她侧身挡在林阎面前,发间的红绳穗子扫过他手背,\"要动他,先过我这关。\"走山客的法器在月光下泛着青黑,那是用秦岭老松的树心淬了三年尸油炼成的,专门破幽冥界的锁魂术。
七突然咯咯笑起来。
她蹲在篝火边,指尖绕着发间的辣椒挂坠,瞳孔在火光里缩成细线:\"他们在等......\"她吸了吸鼻子,\"等火种暴动。\"
林阎心口一紧。
他想起刚才引火种入丹田时,那团光虽温顺,却像被按进泥潭的皮球——只要稍有松懈,就会弹起来。
白无瑕和墨千机都没急着下死手,原来在等他压制不住的瞬间。
生死簿残页在掌心发烫。
林阎不动声色地松开陆九娘的手腕,残页悄然浮起,金纹在他指尖游走成屏障的形状。
白无瑕的锁魂链动了。
不是横扫,不是锁喉,而是直取他心口——那里还留着火种的温度。
林阎早有准备,残页金芒暴涨,在胸前凝成半透明的盾。
锁魂链撞上去的瞬间,他闻到熟悉的冷梅香,混着白无瑕袖中藏着的安息香。
\"你师父当年也是这么的。\"白无瑕的声音突然变轻,像在另一个故事,\"他'我能掌控因果',最后被因果绞成了血雾。\"
锁魂链突然加力。
林阎踉跄半步,金盾上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与此同时,墨千机的罗盘发出刺耳鸣叫,一道暗紫色符文钻进他眉心——因果律干扰术,会让人在混乱记忆里迷失自我。
林阎咬得舌尖发疼。
他看见白无瑕第一次用锁魂链救他时,链头沾着的血珠;看见七在老狗刨坟那晚,把辣鸭脖硬塞进他嘴里时沾着辣椒籽的手指;看见陆九娘在西南山村替他挡尸毒时,短刃上崩裂的缺口。
\"我不是容器。\"他低喝一声,丹田的火种突然翻涌。
金盾重新凝实,反震之力顺着锁魂链窜向白无瑕。
她闷哼一声,退了三步,锁魂链\"当啷\"掉在地上。
\"我是变量的终结者。\"林阎擦了擦嘴角的血,残页在头顶盘旋,金光照亮所有饶脸。
白无瑕的睫毛在颤抖,墨千机的罗盘裂成两半,陆九娘的短刃上凝着霜,七的辣椒挂坠在发光。
远处传来一声钟鸣。
低沉,浑浊,像用生锈的铜钟撞在腐烂的树干上。
林阎瞳孔骤缩——这是混沌信徒的引魂钟,他在《山海残卷》里见过描述:每响一声,就有一个邪祟从封印里钻出来。
\"走,先离开这里。\"林阎抓住陆九娘的手腕,另一只手捞起昏迷的七。
白无瑕的执法者们已经开始结阵,墨千机转身往反方向跑,显然不想趟这趟浑水。
\"他们......来得正好。\"七突然在他怀里睁开眼。
她的瞳孔变成诡异的紫红色,舌尖舔过嘴角,\"我闻到......幽泉孢子的味道了。\"
林阎心口的火种突然震颤。
那不是躁动,更像某种回应。
他想起饕餮羊灵体内的幽泉孢子,想起老瞎子的\"真正的钥匙在山海战场\",想起钟鸣里藏着的,像是某种古老的呼唤。
山风卷着越来越浓的腐臭味吹来。
林阎背着七,陆九娘断后,白无瑕的锁魂链还躺在地上,沾着他的血。
远处的钟鸣又响了一声,这一次,他听清了钟声里夹杂的、像是婴儿啼哭又像是巨兽咆哮的呜咽。
\"抓紧。\"他对陆九娘。
两人踩着营地外的碎石往山林里跑,背后传来执法者追来的脚步声,还有七贴着他耳朵的轻笑:\"阿阎,他们要找的钥匙......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个哦。\"
火种在丹田深处发烫。
林阎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因果律的线,从北方,从山海战场的方向,朝着他,慢慢,慢慢,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