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身子仍有些累，精神却极好，和窗外的阳光一样。
郁江离揉了揉蓬乱的头发，看到顾霜辰站在阳台，背对着她，举着手机，不知在和谁通话。
她下床时不心踢到了床脚，痛得吸了口凉气。
顾霜辰丝毫没有察觉。
她穿着拖鞋，走到顾霜辰身后，扶着沙发靠背，试探地喊了一声：“顾霜辰？”
“嗯？”顾霜辰转身，愣了一瞬，匆忙和手机里了一句：“我没时间，以后再。”
“你在和谁打电话？”
郁江离试探地看着他，直觉告诉她，顾霜辰有事瞒她。
顾霜辰犹豫了几秒，决定和盘托出：“是尹柔，她向我借钱。”
“哦。”郁江离淡淡应了一声，不再追问。他和尹柔，曾经是恋人，不管分开究竟是自愿还是被迫，就像顾霜辰的，如果她陪他度过最隐晦的时光，那么她会是他永远的责任。
郁江离心里不舒服，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回到主卧的卫生间洗漱，顾霜辰跟了上来。
她刷牙，顾霜辰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门口，絮絮叨叨解释：“她之前向我借过一次，不知道江荀有没有和你过，那次她借了五百万。”
郁江离吐了刷牙水，又漱漱口，待嘴里干净了，偏过头问：“江荀怎么会知道？她一个字都没和我过。”
“也许她不想让你误会吧！但我没想瞒着你，也没想瞒着江荀。”
“那这次，她要借多少？”
郁江离挤出洗面奶，在掌心一点点揉开。
“八百万。”
郁江离一脸雪白，只有圆圆的眼仁和颤抖的睫毛是黑色的，“之前的还了吗？”
“没樱”
顾霜辰摊了摊手，也拿起刷牙杯。
卫生间里只剩哗哗水声。
“你想借就借吧！毕竟……”后面的话，郁江离不出来。
她没那么伟大。
只看顾霜辰会做到什么程度。
但潜意识里，她又觉得顾霜辰不至于那么浑，在事业平稳起步阶段拿大把现金去讨好旧情人。
“你不介意？”顾霜辰擦了一把脸，额发有些湿气，好看，也欠揍。
郁江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你把风光傲送给她。”
顾霜辰笑，“那我呢？”
“你去街头卖艺，要不然谁养我？反正我不打算工作了，我想通了，我要当娇妻。”
郁江离随意挽起头发，下楼去厨房准备早餐。
顾霜辰颠颠地跟了下去。
他在打豆浆，她在拿面包片。
看顾霜辰忙出一额头的汗，她扭了一块面包，递到他嘴边。
他张口凑了过来，郁江离哼了一声，塞进自己嘴巴，扭着屁股嚣张地走出厨房。
历史上最有自知之明的娇妻出现了。
仗着他宠她，为所欲为，为所欲为。
郁江离喜欢喝黑米豆浆，加点糖，香甜香甜的。
然而，这么美味的豆浆刚喝了一口，手机就响了，陌生号码。
挂掉。又打了进来。
还是上次那个号码，手机自动标记了上次通话时间。
郁江离犹豫地接起。
“妹妹，帮我～”
江枫声音颤抖，好像下一秒就要哇哇大哭。
“你怎么了？”郁江离有点着急。
“我…需要钱……”
郁江离猜到了一些，“多少？”
“五百万。”
“你……”郁江离正要发火，眼睛一抬，看到了顾霜辰，一瞬间想起尹柔借钱的事，“告诉我，你身边有没有唐文康？”
“哇！妹妹，你真神了耶！他就在我身边。”
“好，知道了。”
“哎哎哎，你快点来赎我，要不然他们要断我手指！”
“江枫，你的无底洞我填不起。”完，挂掉羚话。
自顾自叹了一声，认真地看着顾霜辰：“你知道尹柔要钱干嘛吗？”
“她没。我猜应该是在工作上打点关系吧！”
郁江离想了想，将那所见一五一十了出来：“我和吴俊池在一起时，江枫欠了赌债，吴俊池陪我去交钱。和江枫蹲在一起，也欠了赌债的还有一个人，是唐文康。他，有人给他送钱。我不知道是不是尹柔，也不确定是不是五百万。”
顾霜辰淡淡喝了一口豆浆，冷声纠正：“那不叫在一起。”
郁江离点头，“对。但我确实欠了他钱。顾霜辰，你，我还他钱的话，他会收吗？”
“他又不傻，会和钱过不去？钱，我会派人送过去，你不要管。”
“你……”郁江离不禁担忧，“你不要见了他就像吃了火药。”
“是我先吃火药的吗？”
顾霜辰也伶牙俐齿了。
郁江离拿纸巾帮他擦嘴角，其实人家嘴角干干净净的，郁江离笑着：“肯定是他的错。但幸福者退让，你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当初，你愿意保护秋玉芷，到底，不也是为了他吗？”
想起当年，顾霜辰再也傲娇不起来。
是的。与其是为了秋玉芷，其实更多的是为了吴俊池。他不敢想象，吴俊池对秋玉芷用情至深，要怎么接受秋玉芷和吴澈勾搭在一起还弄出了孩子的事实。
只是没想到，表面无波无澜，一经引爆，所有后果竟都算在郁江离的身上。
对郁江离来，何尝不是无妄之灾？
顾霜辰摸了摸郁江离的脸颊，凉沁沁，粉嫩嫩的。幸好，她现在好生生坐在他身边。
顾霜辰到底没把钱借给尹柔，郁江离也没拿着五百万去赎江枫的手指，但还是从私人账户给了他三十万，让争取到一段时间。
即将中秋，郁江离央着顾霜辰住进了风光傲，就是和民间艺人一起的那排茅草屋，最西北角上的平层，门前有一片空地。
闲来无事，郁江离在视频平台开了个账号，每日分享艺人钻研技艺的日常，为此还特意学习了视频剪辑。
但视频剪辑工程浩大，她把账号做得有起色，就交给公司内专业人员经营了，自己只做审核。
人只要懒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郁江离挖着冰淇淋，坐在星字厅的的漫星穹之下，反思自己。
整墙的幕布上播放着她喜欢的动漫，忽然幕布上方出现了一条推送消息，是某娱乐平台的头条，最左边深紫色的方块写着一个“爆”。
郁江离一眨眼，那条消息就消失了，但她真真切切看到两个字：尹柔。
尹柔怎么了？
郁江离下意识拿起手机。
就在这时，微信接二连三地响了。
都是曲玲珑发来的。
“啊！她进舞院竟然不是考上的！”
“唐文康竟然把自己也爆出来了！”
“珊瑚，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郁江离没顾上回复，打开了新闻资讯，只见头版头条就是：惊爆料！宁大破碎感仙女涉嫌学历造假！
点进去，尹柔的正面照清清楚楚。
怎么会被爆出来？
郁江离虽然意外，但更让她想不通的是，顾霜桥和尹静姝怎么能允许这种新闻爆出来？
报道密密麻麻，但一共就分了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艺考时跳舞失误，却高分考进宁大舞蹈学院。
第二部分，研究生期间和某舞蹈教授私会，教授妻子被气到流产。
第三部分，舞蹈比赛设计伤害曲玲珑。
这时，顾霜辰打来电话：“阿离，我们得去警局一趟。”
“怎么了？”
“警方调查时，发现她给绑架你的人转过钱。”
上次来这里，还是因为有个男人从她们宿舍的窗户掉下去了，裸着掉的，轰动全城，连带着宁大研究生院都被叫了一阵子“鸡院”。
如今尹柔和唐文康的事情被爆，“鸡院”名号算是坐实了。
很好。
当初冲着宁大数一数二的学术氛围报了研究生，夜以继日地学习、备考，考上后更是一下也不敢放松。好不容易顺利毕业，它成了“鸡院”。
警察也是老熟人。不过，郁江离记得他们，他们却不记得郁江离了，只是在看到口供职郁江离”三个字时，不约而同觉得眼熟。
郁江离亲口承认，自己确实被那三个人绑架了，并在一众罪犯中指认成功。
临走时，郁江离问警察：“就只有尹柔自己吗？没有别人吗？”
“暂时查不到任何证据。”
郁江离僵硬地笑了一声，在顾霜辰的陪同下出了警局。
回去的路上，郁江离格外沉默。
顾霜辰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郁江离迟了片刻，才把目光从车外飞驰后湍街景移到了车内：“对。”
“在想什么，能和我吗？”顾霜辰语调轻柔。
郁江离看着他，思量了许久，带着沉重的不确定，道：“顾霜辰，这件事有你的手笔吗？”
顾霜辰放慢车速，“嗯……算是吧，主要还是景澜。”侧头，迅速观察了她的情绪，“心情不好？”
郁江离迟钝地点零头。
从前，她总觉得“仗势欺人”是一件十分可耻的事情。可步入社会，她发现“仗势欺人”已经是社会中最公平的现象了。
没有势，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有了势，才好向曾经欺负自己的人寻仇。
就像尹柔、曲玲珑和她。
没有景澜和顾霜辰，以她和曲玲珑，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抗衡尹柔这样的人物。
那次舞蹈比赛，曲玲珑受伤，景澜就有了疑心。但当时尹柔风头正盛，且她和唐文康连成一体，不好下手。
只能先借和顾霜辰打架这件事，将事情扩大，成功逼退了尹静姝的联姻计划。
她参与绑架郁江离，顾霜辰对她仅存的一点愧疚也没了。她向顾霜辰借钱，顾霜辰一句话也没多问就叫人送过去，终结了两人青梅竹马的过去。
她第二次向顾霜辰借钱，顾霜辰便知道机会来了，于是通知了景澜。
唐文康欠下的不只是赌债，还有高利贷。景澜借此向其施压，唐文康就把尹柔如何在艺考中作弊，如何让他帮忙修改大学成绩的事情吐得一清二楚。
尹柔的这些过去，顾霜辰隐约知道一些。但这种事情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实在不算大事。他也没往心里去。
他其实并不想这么早就动尹柔。如果可以，他希望和顾霜桥井水不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