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墓第三十六重,灰蒙的穹垂着混沌丝线,像一张未织完的网,将整个空间困在虚实交织的缝隙里。
无面之人站在一座宫的门口,玉白的脸上没有五官的起伏,连呼吸的痕迹都无,像一尊被岁月遗忘的雕像。
可那玉白之下,仿佛有无数细的裂纹在蠕动,似是藏着无数的时光。
他转头用没有眼睛的脸盯着青牛童子,看着后者将腰间那支刻着浅浅裂痕的短笛仔细别好,指尖还残留着混沌丝线的余温。
传出一道低沉得像闷雷的声音,“将真实的波动传递至虚幻之境,你这么做,不合规矩。”
青牛童子歪了歪头,指尖绕着短笛的流苏转了转,流苏泛着淡淡的紫光,像在嘲笑什么。
他嘴角扯出一抹满不在乎的笑,声音里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懒散:“规矩?在这个地方,我们的规矩就是规矩。”
着,他抬了抬下巴,目光穿过层层时空,落在紫霄阙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站在祭坛边缘,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像一块破烂的布挂在身上,白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发梢还滴着血。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魔刀,刀身已经出现了大量的裂痕,裂痕中的血迹还没干,像一条条蜿蜒的红蛇。
他的左手指尖泛着淡淡的仙光,正缓缓向混沌玉石棺椁伸去,指尖的仙力像一缕细烟,飘向那不属于他的传承之血。
青牛童子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嘴角的笑忽然淡了,像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
“好久没有看到……这么蠢的人了……”他轻声叹道,声音里带着点不清的感慨。
言罢,他手掌轻翻,混沌丝线从他指尖涌出,像一条条活过来的蛇,缠绕在时空的缝隙里。
真假之间的界限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众人所在的世界缓慢重叠,紫霄阙的时空开始扭曲,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揉皱的纸。
与此同时,紫霄阙内的造化元无等人站在边缘,脚下的仙玉地砖泛着淡淡的光晕,可那光晕突然扭曲起来,像水面的波纹。
他们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的空气泛起涟漪,一座祭坛的轮廓从涟漪中缓缓升起。
祭坛上摆着无数混沌玉石棺椁,棺椁表面刻着古老的符文,符文泛着淡淡的金光,像在诉着某种久远的秘密。
潇湘华彩站在吴界的身后,她的裙摆沾着些许仙玉的碎屑,那是之前时空扭曲时被震落的。
她离那祭坛最近,只有几步之遥,所以看得最清楚,那祭坛边缘的男人,正是吴界。
吴界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浸透,像一块破烂的布挂在身上,白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发梢还滴着血。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像一尊石像,可那双眼睛里却燃着一团倔强的火,像要把整个世界都烧成灰烬。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什么,可声音却被时空的扭曲吞没了。
就在他的仙力即将触碰到传承之血的瞬间,一股浩瀚无边的反震之力猛然爆发出来!
那力量像一座山,像一片海,像整个宇宙的重量,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轰!”
一声闷响,吴界的魔刀被击飞出去,刀身撞在仙玉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身体像一片落叶,被那股力量掀了起来,衣衫与白发同时向后飞扬,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仙玉地砖上。
他的嘴里不时流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黑血滴在仙玉地砖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像在腐蚀着什么。
他的眼睛还睁着,瞳孔里那团火还没有熄灭,像在挣扎,在反抗,在不肯放弃。
潇湘华彩的神情剧震,她看着吴界,看着他嘴角的黑血,看着他瞳孔里的火,想起了一路上那些细微的波动。
原来,那些波动都是他用自己的生命在传递出来的。
“承情了……”她轻声叹道,声音里带着点颤抖。
这个世界竟然真的会有这般愚蠢的人,甘愿为了几句遗言,放弃所有唾手可得的无上机缘?
潇湘华彩俯视着倒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忽然有些懂了。或许他在意的不是遗言的内容,而是颜心早已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比生命更重的牵挂。
至尊墓第三十六重,青牛童子看着紫霄阙里的惨状,嘴角的笑又回来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无面之人没有话,玉白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可那玉白之下的裂纹,却蠕动得更厉害了,像在压抑着某种暴怒。
青牛童子实在是太过乱来了!
紫霄阙里,吴界的眼睛还睁着,瞳孔里的火还在燃烧,像在等待着什么,像在期待着什么。
吴界眼前的世界像被血浸透的纱帘,模糊的视野里,潇湘华彩的身影在祭坛的光晕中忽明忽暗。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破败的鼓,每一下都震得耳膜发疼。
不,不是心跳,是血液顺着喉管涌进气管的咕噜声,是濒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他想喊她的名字,可喉咙里只挤出带血的气音,像被掐住的雀鸟。
吴界盯着潇湘华彩的嘴唇,看它们开合,像看一场隔着雾的戏,她了什么?他的双耳已被鲜血阻塞,什么都听不到了。
潇湘华彩的裙摆掠过他眼前,大红色的绸缎上绣着暗纹的湘水云纹。
他伸手去抓,指尖碰到空气时,像抓了一把碎雪,前一刻还穿透过她的虚影,此刻却忽然有了实福
他的手沾满自己的血,掌心的茧蹭过丝绸的纹路,像抓住了一截未凉的月光。
“她的……遗言……”他张了张嘴,声音碎在血沫里。
可他眼里的光没灭,像被雨水浇过的炭火,明明暗得快熄了,却还固执地燃着一点红。
真实与虚幻重叠在一起的刹那,祭坛的轮廓从雾里钻出来,像沉在水底的青铜鼎,泛着陈年的青锈色,偏偏绽放出了无量的光,极其耀眼。
造化元无的袖口卷着风,静观生灭的单手提着长枪,凤族双骄的羽衣掠过地面时,带起一串火光,姚青青的裙角沾了草屑,像刚从山野里跑过来。
他们的目光都钉在祭坛上,像饿狼盯着猎物,可吴界的眼里只有潇湘华彩,她离祭坛最近,像站在悬崖边的蝴蝶,风一吹就会跌进去。
“此物先还你。”潇湘华彩的声音急得带了颤,像绷紧的琴弦,“待我取得机缘,回来与你细!”
她手掌一翻,红色的定亲书从指间滑落,结发缠在一块,一缕是颜心的青丝,一缕是吴界的黑发,像两株纠缠的藤。
她没有继续看他,祭坛的光越来越亮,像在催她,像在“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身形掠起时,裙摆扫过吴界的指尖,像一片未落的叶。吴界看着她的身形,看着她冲进祭坛的光晕里,像看着自己最后的光被吞掉。
可就在结发与定亲书飘到他胸前时,他的眼睛忽然亮了,像被雨水洗过的星子,像被风重新吹燃的火。
他伸手去接,指尖碰到定亲书的瞬间,像碰到了她的心跳。多年前的字迹染了他的血,像两颗心叠在了一起。
他把定亲书贴在胸口,贴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像抓住了整个世界。不,是抓住了她的手,抓住了他们的春,抓住了所有未出口的话。
祭坛的光芒淹没了潇湘华彩的身影,然而她的影像却如烙铁般深深地铭刻在吴界的心底。
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战鼓般急促,似雷霆般轰鸣。
“潇湘……华彩……”
吴界微微颤动的手指,轻轻地将定亲书与结发珍藏在戒指之郑
清脆的玉瓶破裂声,转瞬间便被众人急促的脚步声与喧嚣所掩盖。
一滴蕴含着极致精纯能量的液体缓缓浮现,它璀璨夺目,几乎可与那些棺椁中道君遗留下的传承之血相媲美。
这是吴界最后的底牌,当初在杀戮仙道时,他将从世界之剑中取出的所有凝元果尽数压缩,凝聚成了这一滴生命之源。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滴璀璨至极的汁液含入口郑
下一瞬间,吴界黯淡的眼睛爆出了精光!
一股疯狂至极的气息,犹如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
一股令人恐惧的气势,自他破败不堪的身体上节节攀升,势不可挡!
“潇湘华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