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快步而前,双手握住了铁栅,凝目注视着那少女。夏国相喝道:“站起来,钦差大人有话问你。”
那少女回过头来,灯光照到她脸上。方宇和她四目交投,都是“啊”的一声惊呼。
那少女立即站起,手脚上的铁链发出呛呛啷啷声响,道:“怎……怎么你在这里?”
两人都是惊奇之极。方宇万万想不到,这少女并非阿珂,而是沐王府的郡主沐剑屏。
他定了定神,转头问夏国相:“为什么将她关在这里?”
夏国相道:“大人识得刺客?她……她果然是服侍公主的宫女吗?”
他脸色之诧异,实不下于方宇与沐剑屏。
方宇道:“她……她是行刺吴……行刺王爷的剑客?”
夏国相道:“是啊,这女子胆大之极,干这等犯上作乱之事,到底是谁人主使,还请大人详加审问。”
方宇稍觉放心:“原来大家都误会了,行刺吴三桂的不是阿珂,却是沐家的郡主。她父亲被吴三桂害死,她出手行刺,为父亲报仇,自然毫不希奇。”
方宇又问夏国相:“她自己名叫王可儿?是公主身边的宫女?”
夏国相道:“我们抓到了之后,问她姓名来历,主使之人,她甚么也不肯。但有人认得她是宫女王可儿。不知是也不是,要请大人见示。”
方宇思忖:“郡主被擒,我自当设法相救。她也是我的老婆,做人不可偏心。”
他道:“她自然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公主是十分喜欢她的。”
着方宇向沐剑屏眨了眨眼睛,道:“你干么来行刺平x王?不要命了吗?到底是谁主使?快快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沐剑屏慨然道:“吴三桂这大汉奸,认贼作父,把大明江山奉送给了鞑子,凡是汉人,哪一个不想取他性命?我只可惜没能杀了这奸贼。”
方宇假意怒道:“丫头,这等无法无。你在宫里耽了这么久,竟一点规矩也不懂。胆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不怕杀头吗?”
沐剑屏道:“你在宫里耽得比我久得多,你又知道甚么规矩?我怕杀头,也不来昆明杀吴三桂这大汉奸了。”
方宇走上一步,喝道:“快快招来,到底是谁指使你来行刺?同党还有何人?”
一面,一面右手拇指向身后指了几指,要郡主诬攀夏国相。他身子挡住了手指,夏国相站在他后面,见不到他手势和挤眉弄眼的神情。
沐剑屏会意,伸手指着夏国相,大声道:“我的同党就是他,是他指使我的。”
夏国相大怒,喝道:“胡袄!”
沐剑屏道:“你还想赖?你叫我行刺吴三桂。你吴三桂这人坏极了,大家都恨死了他。你……你刺死了吴三桂后,你就可以……可以……”
她不知夏国相是甚么身份,又不善谎,一时接不下去。
方宇道:“他就可以升官发财,从此没人打他骂他?”
沐剑屏大声道:“对啦,他吴三桂常常打他骂他,待他很凶,他心里气得很,早就想亲手杀了吴三桂,就是……就是没胆子。”
夏国相连声喝骂,沐剑屏全不理会。
方宇喝道:“你话可得心些。你知道这将军是谁?他是平x王的女婿夏国相夏总兵,平x王虽然有时打他骂他,那都是为了他好。”着在胸前竖起大拇指,赞她得好。
沐剑屏道:“这夏总兵对我,一杀了吴三桂,他自己就可做平x王。他不论行刺成不,他都会放我出去,不让我吃半点苦头。可是他却关了我在这里。夏总兵,我听你吩咐,干了大事,你甚么时候放我出去?”
夏国相怒极,心想:“你这臭丫头本来又不认得我,全是这子的。这混帐子,为了要救你,拿老子来开玩笑。你二人原来相识,可真万万料想不到。”
夏国相喝道:“你再胡言乱语,我打得你皮开肉绽,死去活来。”
沐剑屏一惊,便不敢再,心想方宇倘若相救不得,这武官定会狠狠对付自己。
方宇道:“你心里有甚么话,不妨都出来。这位夏总兵是我的好,倘若真是他指使你行刺平x王,你老老实实跟我,我也不会泄露出去。”着又连使眼色。
沐剑屏道:“他……他要打死我的,我不敢了。”
方宇道:“如此来,这话是真的了。”
方宇着叹了口气,退后几步,摇了摇头。
夏国相道:“大人明鉴,反贼诬攀长官,事所常有,自然是当不得真的。”
方宇沉吟道:“话是不错。不过平x王平时对夏总兵很严,夏总兵心下恼恨,想杀了岳父老头儿,这些话,只怕她一个儿凭空也捏造不出。
待平x王伤愈之后,我要好好劝劝他,免得你们丈人和女婿势成……势成那个水什么,火什么的,伤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先前夏国相听得沐剑屏诬攀,虽然恼怒,倒也不怎么在意。自己一生功名富贵,全由平x王所赐,没人相信自己会有不轨图谋。
但方宇若去跟平x王及此事,岳父定然以为自己心中怀恨,竟对外人口出怨言;岳父近年来脾气暴躁,御下极严,一听了这番话,只怕立有不测之祸。
夏国相忙道:“王爷对待将仁至义尽,便当是亲生儿子一般,将心中感激万分。钦差大人千万不可跟王爷这等话。”
方宇见他着急,微微一笑,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恩将仇报的事情,世上原是有的。平x王待我不错,我定要劝他好好提防,免得遭了自己饶毒手。
平x兵强马壮,身边有无数武功高手防卫,外人要害他,如何能够成功?可是内贼难防,自己人下毒手,只怕就躲不过了。”
夏国相越听越是心惊,明知方宇的话无中生有,用意纯在搭救这少女,可是平x王疑心极重,对人人都有猜忌之心。
前几日他亲兄弟吴三枚走入后堂,忘了除下佩刀,就给他亲手摘下刀来,痛骂了一顿。
方宇倘若跟平x王去甚么“外敌易御,内贼难防”的话,平x王就算不信,这番话在他心中生下了根,于自己前程必定大大有碍。
夏国相当即低声道:“钦差大人提拔栽培,将永远不敢忘了您老的大恩大德,大全有所命,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便有大的干系,将也一力承担了。”
方宇笑道:“我是为你着想啊。这丫头的话,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丫头知,一共是三个人知道。
本来嘛,你早早将她一刀杀了灭口,倒也干净利落。这时候言入我耳,你要再灭口,须得将我也一刀杀了。
我手下的侍卫兵将,早就防了这着,几千人都候在王府之外,你要杀我,比较起来要难上这么一点儿。所以别太多想了。”
夏国相脸色一变,请了个安,道:“将万万不敢。”
方宇笑道:“既然灭不了口,这番话迟早都要传入平x王耳郑夏总兵,你是十大总兵的头儿,又是平x王的女婿。
其余九位总兵,还有王府中的文武百官,喝你醋的人恐怕不少。常言道得好: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既然有人喝醋,加油添酱的事也就免不了啦。只要漏出了这么一点儿风声出去,平x王的耳根就不怎么清净了。
人人在他老人家耳边你坏话。加柴添草,煽风点火,平x王受了伤,病中脾气不会很好罢?这个……这个……唉!”
着连连摇头。
方宇只不过照常情推测,夏国相却想这子于我王府的事倒知得清楚,妒忌我的人确然不少,道:“大人为将着想,将感激不尽,只不知如何才好?”
方宇道:“这件事办起来,本来很有些为难,好罢,我就担些干系,交了你这朋友。你把这丫头交给我带去,是公主要亲自审问。”
凑嘴到他耳边,方宇低声道:“今儿晚上,我把她杀了,传了消息出来,她抵死不招,受刑不过,就此呜呼哀哉。那不是大事化,事化无,一干二净,一清二楚吗?”
夏国相早料到他要这几句话,心道:“他妈的混帐臭子,你想救这丫头,却还要我承你的情,是你臭子帮了我一个大忙。只不过你怎会识得这丫头,可真奇了。”
夏国相问道:“大饶确认清楚了,她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将刚才盘问她之时,她对公主相貌年纪、宫里的情形,得都不大对。”
方宇道:“她不愿连累了公主,自然要故意错了。这丫头忠于公主,又不负你夏总兵的重托,很好,很好。”
夏国相听他话头一转,又套到了自己头上,忙道:“大人妙计,果然高明。就请大人写个手谕,将犯人提了去,好让将向王爷交代。”
方宇笑骂:“他妈的,老子瞎字不识,写甚么手谕脚谕了?”
他伸手入怀,摸出一柄短铳火枪,道:“这是你王爷送给我的礼物,你去拿给王爷瞧瞧,就我奉公主之命,把犯人提去,这把火枪就是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