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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那宫女倒地,果盘滚落,冻梨四散。

殿中死寂,落针可闻。

阶下重臣,反应各异。

完颜亮(海陵王)垂着眼睑,眼中狠厉一闪而过。

完颜宗敏手按刀柄,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被激怒却强行按捺的豹子。

完颜宗本眉头紧皱,目光在那宫女脸上停留了一瞬。

韩企先(汉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萧仲恭(契丹人)如同泥塑木雕,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神魂已离体。

金兀术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没看那倒地的宫女,仿佛只是掸去一粒灰尘。他冷哼一声,重新转向舆图,手指敲在临安的位置上:

“陛下既已首肯!事不宜迟!请陛下即刻颁诏,命全国兵马,尽归臣节制调度!”

“西京(山西大同)、燕京(北京)、东京(辽宁辽阳)三路留守司,十日之内,整军完毕!粮秣军械,务必齐备!”

“各路猛安谋克,速调本部最精锐之师,南下集结于开封、归德一线!签军(征发汉、渤海等族壮丁为军)之令,各州各县需以最快速度施行,不得延误!”

他一口气完,根本没有留下商讨的余地,完全代行了皇帝的决策之权。

“都元帅!”

完颜宗本(金兀术堂弟)站了出来,他无视兀术投来的凌厉目光,开口道:

“南朝骤变,其情未明,加之岳飞未死,是否重掌兵权尚未可知,灭国之战,非同儿戏。”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划过北方几处重要的产粮区,接着道:

“如今冬末春初,正是青黄不接之时,粟需深秋九月方能收获,冬麦也需四月之后方可开镰,南朝赖以活命的稻米,更要等到七月之后方能收割。”

他看了眼迷迷糊糊的皇帝,语气越发凝重:

“此时若大军南下,深入江南水网之地,后勤转运千里,耗费巨大。即便能打到江南,彼处粮仓亦是空空,我军抢无可抢。届时,数十万大军人吃马嚼,粮秣何以为继?若战事迁延,陷入泥沼,后果不堪设想!”

他话是对着金兀术的,全程只看了御座上的皇帝一眼。

“宗本大人老成谋国,所言切中要害!”

汉臣韩企先抓住机会,躬身附和:

“南朝虽行此悖逆之举,然其国本未伤,岳飞、韩世忠皆是百战名将,非易与之辈!更兼其据有堑,水师强盛,此时南征,时地利皆不在我。”

“臣斗胆进言,当暂息雷霆之怒,厉兵秣马,整肃内务,再寻兵精粮足、水道畅通之时,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荡平江南,方为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金兀术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极。

他猜忌的看向韩企先:“你只知粮秣!岂不闻兵贵神速?待他秋粮入仓,兵精粮足,再去攻打,岂非更难?”

“南朝杀我使臣,若不即刻镇压,四方藩属将如何看我大金?!”

“你是想让赵构儿把他的淮河、长江防线打造成铁桶一般,再去攻打吗?!”

“我看你是心念故国,顾念江南,故意在此动摇军心,阻我大金一统下?!”

这诛心之言吓得韩企先慌忙跪倒:

“陛下!都元帅!臣...臣对大金一片忠心,可昭日月!绝无二心!臣...臣只是忧心......”

萧仲恭(契丹人)实在看不过眼了,谨慎开口:

“都元帅,赵构儿此举反常,恐有倚仗,下官以为,当先遣细作深入临安,探明其朝局虚实,再图后计,方为万全。”

金兀术烦躁的一挥手:“探明虚实?要探到几时?难道要我大金的国威任人践踏不成!”

着,他目光扫过其他人:“尔等意下如何?宗敏?你!”

左副元帅完颜宗敏踏前一步,他是太祖庶子、金兀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向来主战,也是金兀术的坚定支持者。

他看也不看御座上的皇帝,直接向金兀术抱拳道:

“都元帅,南朝剧变,战机稍纵即逝!但宗本大人与韩相所虑之事,确为要害。”

“依我看,可先行雷霆手段,即刻调集精兵强将,陈兵边境,大张旗鼓,操演练兵,震慑南朝朝野,令其君臣惶恐,自乱阵脚!”

“同时,命各州县不惜一切代价,加紧督运粮草,征发民夫,疏通河道。”

“待七月麦粟入库,江南稻熟,仓廪充盈,粮草就地可取,那时暑气渐消,道路干爽,正利于我铁骑驰骋,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南下,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荡平南朝。”

“若此时仓促兴兵,粮秣不继,深入敌境,反易为其所乘,不如暂忍一时之气,待到七月,大事可成!”

“七月......”金兀术沉吟良久。

他虽暴烈刚愎,却非全然无智。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后勤。

权衡利弊,七月确是最佳时机。

“好!便依尔等所言!七月!七月之后,本帅要亲提雄师,饮马长江!踏平临安!定要那赵构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那南朝汉人,生生世世,永世为奴!”

金兀术再次逼视御座上的皇帝:

“请陛下即刻下诏:自即日起,全国兵马,尽归我节制调度!传令各路军州,加紧操练,广积粮秣!签军之务,各州县主官亲自督办,延误者斩!”

完颜亶眼中快速闪过一丝讥诮:“好...好...都依你...打...去打...都给朕抓来......”

着,他看了看手中已经空聊酒杯,烦躁的挥手,话也不结巴了:

“酒!没眼色的东西!”

他身侧一个捧着酒壶的汉家宫女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着上前斟酒。

手一抖,酒液溅出几滴,落在完颜亶袖子上。

“废物!”

完颜亶眼中凶光毕露,立刻抽出腰间镶金嵌玉的短匕,狠狠捅进那宫女的胸膛!

“呃...”

那宫女双目圆睁,软软倒地。

完颜亶看也不看那宫女一眼,将染血的匕首随意丢在地上,伸手接过另一个面无人色的宫女递来的新酒杯,仰头狂饮。

地上宫女喷出的鲜血染红了金兀术的靴尖。

金兀术低头,厌恶的看了一眼,抬脚在地毯上蹭了蹭,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旨意已定!”他抬头看向殿中五个大臣:“七月!本王要看到一支兵精粮足的精锐之师!都下去!各司其职,延误者,军法从事!”

五人各自领命,鱼贯退出这如同炼狱的庆元殿。

完颜亮走在最后,在殿门合拢的刹那,他回望了一眼御座上的堂兄,嘴唇无声翕动:

“枭獍。”

随着六个大臣离开,庆元殿随之陷入死寂,唯有躺卧在地,未被金樽砸死的那个宫女,还在发出牙齿打颤之声。

就在完颜亶想给那宫女再来一下的时候,殿内金漆屏风后,走出来一个身着华贵宫装、面容艳丽的妇人。

正是完颜亶的皇后,裴满氏。

裴满皇后对地上的尸体习以为常,宫鞋直接踏过血渍,径直走到御座前。

她挥了挥手,将殿内伺候的宫女内侍全赶了出去,然后看向瘫坐御座、眼神空洞的完颜亶,愤愤的道:

“陛下...兀术跋扈至此,视陛下如无物,真是可恨。”

完颜亶没有回应,只是端起手上酒樽,猛灌了一大口。

裴满皇后俯身凑近,压低声音道:

“陛下,兀术一心要打!可他想过没有?连年征战,府库早已空虚,河南、陕西那些新附的汉人,人心不稳,一有风吹草动便是祸患!”

“此战若败,损兵折将,动摇国本,这滔的罪责,最后还不是要陛下您来担着,那些女真贵胄,那些汉臣,他们会骂谁?骂兀术?”

完颜亶握着酒樽的手猛的收紧,眼中恨意更浓。

裴满皇后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添柴:

“可若是...万一打赢了呢?陛下您想想,兀术本就权倾朝野,再让他立下灭宋这不世奇功,威望将高到何等地步?到那时...他眼中,还有您这个皇帝吗?怕是连废立都在他一念之间了......”

“够了!”

完颜亶猛的将酒樽摔在地上。

此刻的他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意:“那你!朕能如何?!”

“陛下莫急。”

裴满皇后嘴角勾起浅笑:“陛下,您仔细想想,能收拾兀术的,这世上...并非无人!”

完颜亶猛的抬头:“谁?!”

“岳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