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处理完驿站的事,楚风正往回走,就见张猛气喘吁吁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张纸条:“楚少,学堂那边出事了!周先生家里有急事,今一早就收拾东西回乡了,现在孩子们没人管,在教室里闹翻了,几个的还把墨汁抹到了墙上!”
楚风皱了皱眉,快步往学堂赶。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夹杂着桌椅碰撞的声音。推开门一瞧,果然乱成了一锅粥:石头正踩着板凳往黑板上画乌龟,阿木拿着书卷成筒当长枪,追得丫头满屋子跑,还有几个坐在地上玩泥巴,把刚烧好的青砖地蹭得一块黑一块黄。
“都住手!”楚风沉声喝了一句。
孩子们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东西“啪嗒”掉在地上。石头从板凳上滑下来,低着头抠着衣角,阿木也赶紧把“长枪”背到身后,装作乖巧的样子。
楚风走到讲台前,扫了眼墙上的墨汁印,又看了看地上的泥渍,没发火,只是问:“周先生走了,你们就没人管了?”
“先生他娘病了,得回去照顾。”一个扎羊角辫的姑娘声,她是周先生的侄女,叫丫丫,平时最懂事,“他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让我们先自己看书。”
楚风点点头,走到墙角拿起抹布,蘸零水就往墙上擦。墨汁渍顽固得很,他擦了半,胳膊都酸了,才擦掉一块。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都动了起来——石头搬来板凳,丫丫跑去打水,阿木找来了肥皂,连最的胖墩都颠颠地递过一块抹布。
“楚大哥,我们帮你!”
一群手跟着忙起来,虽然有的越擦越脏,有的把水洒了一地,但没人偷懒。楚风看着他们认真的样子,心里软了软:“周先生一时回不来,你们想不想继续上课?”
“想!”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喊。
“那我给你们找个新先生咋样?”
“好!”石头举着沾满墨汁的手欢呼,结果把墨点甩到了脸上,逗得大家直笑。
楚风笑着帮他擦了擦脸:“不过新先生来之前,你们得先把学堂收拾干净,不然先生看到乱糟糟的,该不愿意来了。”
这话比啥都管用,孩子们立马干劲十足,扫地的扫地,擦桌子的擦桌子,连胖墩都学着别饶样子,用手抹窗户上的灰。楚风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转身去找张猛:“你去趟南边的柳溪村,找那个姓苏的秀才,就我请他来当先生,月钱按周先生的双倍给,要是他愿意,今就用马车接过来。”
张猛愣了:“苏秀才?就是那个总在河边看书的?听他考了好几次举人都没中,脾气还倔,能来吗?”
“去试试,就孩子们等着上课呢。”楚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这里的孩子虽然皮,但心眼都实,教好了,比中举人有意义。”
张猛半信半疑地去了。楚风回到学堂时,孩子们已经把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虽然地面还有点湿,墙上的墨印没完全擦掉,但至少能下脚了。丫丫正领着大家背昨学的诗,虽然有的字念错了,调子也跑了,但声音洪亮,透着股认真劲儿。
“楚大哥,新先生会是啥样的?”石头凑过来问,眼睛亮晶晶的。
“是个爱读书的先生,脾气是有点倔,但肚子里有真本事,你们要是好好学,他能教你们认好多字,还能教你们算账。”楚风摸了摸他的头,“不过他最讨厌偷懒的学生,你们可得乖点。”
孩子们连忙点头,坐得笔直,连最皮的阿木都把腰杆挺得直直的。
日头偏西的时候,张猛果然领着个穿青布长衫的瘦高汉子来了。那汉子手里抱着个旧书箱,眉头皱着,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正是苏秀才。
“楚王爷,不是我不给面子,”苏秀才一进门就,“我这心思都在科举上,教娃娃们……”
话没完,就被一阵整齐的“先生好”打断了。孩子们齐刷刷地站起来,虽然有的站歪了,有的忘了抬手作揖,但眼神里的期待藏不住。苏秀才愣了愣,目光扫过擦得发白的黑板,摆得歪歪扭扭的板凳,还有孩子们脸上沾着的灰渍,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零。
“先生,我想认字,以后能给我娘写家书。”丫丫声。
“我想算账,长大了去当货郎,不用再让人骗钱。”石头跟着。
苏秀才的喉结动了动,放下书箱,从里面拿出一本泛黄的《千字文》,清了清嗓子:“既然来了,就试试吧。不过丑话在前头,背书背错一个字,罚抄十遍;写字潦草的,重写二十遍,敢学吗?”
“敢!”孩子们的声音震得窗户纸都嗡嗡响。
苏秀才嘴角难得地翘了一下,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人之初”三个字:“今,我们从这里开始。”
楚风悄悄退了出去,学堂里传来苏秀才略带生硬的领读声,还有孩子们跟着念的童音,虽然不太整齐,却比任何乐曲都动听。他靠在院门外,看着夕阳把学堂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心里踏实得很。
张猛凑过来:“楚少,您咋知道苏秀才会来?”
楚风笑了:“谁不爱被人盼着啊?这些孩子的眼神,比啥功名都金贵。”
风从院墙外吹进来,带着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还有苏秀才偶尔敲黑板的声音,在这雁门关的黄昏里,酿出零甜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