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推开机阁的木门时，门轴发出一声响，惊得檐下的灵鸟扑棱棱飞起。
阿武扛着半麻袋从鸿蒙池带回来的灵泥，刚迈过门槛就差点绊倒——院里不知何时堆了十几块玄黄铁，每块都有半人高，上面还沾着新鲜的矿渣。
福伯，这铁哪来的？楚风掸璃身上的水迹，鸿蒙池的灵气还在毛孔里转悠，让他浑身暖洋洋的。
福伯从灶房探出头，手里还攥着个铜勺：今早莲台古族的人送来的，是给阁里添点。他往铁堆旁努了努嘴，还留了句话，让您回来就去趟莲台府，是有要事相商。
楚风的目光落在铁堆旁的木牌上，牌上用金粉写着莲台赠三个字，笔锋里带着股不出的傲气。
他指尖在玄黄铁上敲了敲，铁块发出沉闷的响，内里裹着的灵气比普通矿石精纯数倍——这哪是薄礼，分明是掂量他斤两的试金石。
林道友，你先去东厢房安顿，楚风转头对身后的林墨，阿武，把灵泥倒在后院的圃子里，那是鸿蒙池底的养灵土，正好种悟道草的种核。
林墨刚应了声，院门外就传来马蹄声。三个穿青衫的修士勒住马，为首的腰间挂着块莲台令牌，见了楚风就翻身下马，语气却算不上恭敬：楚阁主，我家长老在府里候着，请吧。
楚风瞥了眼他们腰间的令牌，比青岚谷的云纹令牌多晾金边，灵气波动也更盛。他解下腰间的玉佩揣进怀里，摸了摸刚突破到鸿蒙境二重的丹田：稍等，我换件衣裳。
回房换衣时，楚风从青铜盒里取出那块镇西军阵图玉简，用灵液擦了擦。玉简上的阵纹在光线下流转，最边缘处刻着行极的字：阵起需百人，灵脉通九宫。
他突然想起鸿蒙池底的镇西军石碑，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怕是正好对应着阵图的节点。
阁主，莲台府的人催了。阿武在门外喊。
楚风将玉简藏进床板暗格，摸了摸胸口的玉佩——自从在鸿蒙池认主后，这玉佩不仅能聚灵，还能隐约感知到附近修士的修为。
刚才那三个青衫修士，修为竟都在鸿蒙境四重三个，比青岚谷的锦衣青年还高半筹。
莲台府坐落在城中心的莲花峰上，马车刚到山脚，就见山道两侧站满了修士，个个气息沉凝。
楚风掀开车帘时，玉佩突然发烫，他抬眼望去，峰顶上的莲台大殿笼罩在层淡金色的光罩里，光罩上流转的符文，竟和镇西军阵图的边角纹路有几分相似。
楚阁主，这边请。引路的修士领着他往大殿走，脚下的石阶是用月华石铺的，踩上去像踩着团云，我家老祖了，您要是能解开殿门前的莲心锁，才有资格进殿话。
楚风在殿门前停下脚步。两扇朱红大门上挂着把青铜锁，锁身雕成莲花形状，花瓣层层叠叠，每片花瓣上都刻着不同的符文。他伸手碰了碰锁芯，玉佩突然飞出，二字的金光落在锁上，花瓣竟缓缓张开了一片。
有点意思。楚风笑了，指尖凝聚起灵气，顺着花瓣的纹路游走。这些符文看似杂乱，其实暗合九宫八卦，和他在玄仙府悟道阶上拓的刻痕隐隐呼应。他想起爹手记里写的破阵先识势，索性闭起眼睛，任由灵气顺着玉佩的指引流转。
盏茶功夫后，最后一片花瓣一声弹开，莲心锁应声落地。守在殿门两侧的修士们脸色骤变，他们记得这锁连青岚谷主都没能完全打开，没想到竟被个刚到鸿蒙界没多久的子破解了。
大殿里弥漫着淡淡的莲香，上首坐着个白衣老者，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手里捻着颗莲子大的灵珠。楚风刚进门，就感觉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比青岚谷主的气势强横十倍不止——这老者至少是鸿蒙境八重的修为。
楚子，坐。老者指了指下首的石凳，声音不高，却让大殿的灵气都晃了晃，听你在玄仙府，拿了青岚谷的面子？
楚风没坐，抱拳道：晚辈只是按鸿蒙界的规矩行事，谈不上拿谁的面子。他目光落在老者腰间的玉佩上，那玉佩比引路修士的令牌多了三道金边，不知莲台古族找晚辈来，有何要事？
老者笑了，捻着灵珠的手指停住：痛快。老夫莲无心，莲台古族的现任家主。找你，是想问问机阁的门槛，到底有多高。
他从袖中取出张纸，轻飘飘地扔到楚风面前：这是近三年来，想加入莲台古族的修士名录，最低都是鸿蒙境五重。你机阁刚立，就收了个鸿蒙境三重的散修，还敢跟青岚谷叫板，倒是让老夫好奇得很。
楚风扫了眼名录，上面的名字个个都带着门派标记，最差的也是有名气的世家子弟。他将纸推回去：机阁的门槛不高，只有一条——心术正者，皆可入。
心术正？莲无心挑眉，指尖的灵珠突然爆发出强光，鸿蒙界弱肉强食，你跟老夫谈心术？三个月前，你用神界法则碎片换这处院子时，怎么不心术？
楚风的玉佩猛地发烫，他迎着老者的目光，不卑不亢地：用碎片换院子，是各取所需；收留林道友，是惺惺相惜；至于青岚谷，他们抢散修的机缘，晚辈出手，合情合理。他顿了顿，加重语气，镇西王府的人，从不做亏心事。
镇西王府？莲无心的眼神变了，捻着灵珠的手指微微收紧，你爹是楚战？
楚风心里一动：正是先父。不知前辈认识先父？
莲无心没回答，只是起身走到大殿的壁画前。壁画上画着鸿蒙界的地图，其中北域的位置标着个的字。他用手指点零那个字：二十年前，你爹在这里，用一己之力挡住了域外邪魔的入侵，最后却被自己人背后捅炼子。
楚风的呼吸猛地一滞：前辈知道是谁干的？
知道又如何？莲无心转过身，眼神复杂，那势力比青岚谷强十倍，连老夫都得让三分。你现在这点修为，去找他们报仇，跟送命没区别。他将那颗莲子灵珠扔给楚风，清心珠送你，能帮你稳固境界。莲台古族可以帮你，但不是现在。
楚风接住灵珠，珠子冰凉，却透着股温和的灵气。他突然明白，莲无心不是来试探他，是来提点他——鸿蒙界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晚辈明白前辈的意思。楚风将灵珠收好，机阁会自己变强，等有资格站在前辈面前时，再讨教当年的真相。
莲无心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赞许：好子，有你爹的骨头。那些玄黄铁，是让你给阁里打些像样的法器。对了，他指了指殿门，莲心锁的钥匙，你既然能打开，就归你了。以后来莲台府，不用通报。
离开莲台府时，楚风才发现后背的衣裳已经湿透。马车下山时，他摸出清心珠，珠子在掌心发出淡淡的光，丹田的灵气瞬间平稳了不少。他突然想起林墨过，莲台古族从不插手其他势力的恩怨，这次破例提点，怕是和爹当年的事脱不了干系。
回到机阁时，院里更热闹了。林墨正指挥阿武给玄黄铁淬火，灶房的烟囱冒着黑烟，福伯举着个大瓢往外泼水，嘴里还喊着慢点烧，别把铁炼脆了。
阁主，您可回来了！阿武举着把刚打好的刀跑过来，刀身泛着青光，林道友这是用鸿蒙池的水淬的，能砍断青岚谷的法器！
楚风接过刀掂拎，确实比破妄剑锋利不少。他往院外看了看，不知何时，机阁门口竟围了不少修士，都在探头探脑地往院里瞅。
他们干啥呢？楚风问。
福伯擦了擦汗：听您从莲台府回来了，都想来问问，机阁招不招人。他指了指人群里的几个熟面孔，那个穿灰衣的，是城西的铸剑师；戴草帽的，据会布聚灵阵；还有那个女的，听能和灵草沟通...
楚风突然想起莲无心的话，转身对阿武：去，把院门口的那块旧木板拿来，再取桶墨汁。
阿武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楚风蘸着墨汁，在木板上写下几行字：
机阁纳新：
凡入阁者，需过三关：
一、劈柴担水三月，磨心性；
二、识得百种灵草，辨善恶；
三、能守一方安宁，明是非。
修为不限，心术不正者，拒收。
写完，他让阿武将木板立在门口。围观的修士们顿时炸开了锅，有人骂他装腔作势，有人这门槛比莲台古族还苛刻，但也有人眼睛发亮，攥紧了手里的工具。
那个会铸剑的灰衣修士第一个站出来：楚阁主，我叫石铁，劈柴担水没问题，能不能让我试试？
紧接着，戴草帽的阵法师也上前：在下田苗，布了半辈子聚灵阵，想找个能安心做事的地方。
楚风看着他们眼里的光，突然想起自己刚到神界时的样子。他笑着点头：进来吧，先从劈柴开始。
林墨凑过来：阁主，你这门槛定得有点怪，不谈修为谈心性。
修为不够，可以慢慢练；心性不正，本事再大也是祸害。楚风望着院里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那块写着新规矩的木板，机阁要立住脚，靠的不是一时的名气，是能聚起一群心齐的人。
夕阳西下时，机阁的烟囱还在冒烟，院里传来劈柴声、打铁声，还有石铁和田苗讨论铸剑火候的争吵声。楚风坐在门槛上，手里转着清心珠，看着门口那块木板在暮色里渐渐模糊。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青岚谷的报复迟早会来，当年害六的势力也还在暗处，鸿蒙界的风雨，才刚要吹到机阁的屋檐下。但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听着院里越来越热闹的声响，突然觉得心里踏实得很。
有能打铁的石铁，会布阵的田苗，懂灵草的林墨，还有忠心的阿武和福伯，再加上那些愿意从劈柴担水做起的修士，机阁的门槛，会被这些人一步步踩实，踩成真正能扛住风雨的根基。
夜色渐深，楚风起身回房，准备研究镇西军阵图。路过东厢房时，听见林墨在给石铁和田苗讲鸿蒙境的修炼心得，声音不大，却透着股认真劲儿。他笑了笑，脚步轻快地走向自己的房间——明，得教他们认认灵草了，这可是入阁的第二关呢。
机阁的灯，亮到了后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