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修士的呼噜声比裂山熊的还响,震得谷仓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楚风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子溅到青黛的剑穗上,蝴蝶花纹闪了闪,她正借着火光给灰灰梳毛——这狼崽不知从哪滚了身泥,尾巴上还沾着片谷壳,梳一下就龇牙咧嘴,活像只炸毛的猫。
你谷堆怪今晚会不会再酿点新酒?青黛突然笑出声,指尖划过灰灰耳朵后面,家伙舒服得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声,早上看见它把野葡萄往陶罐里塞,不定在学胖哥酿酒。
楚风刚要接话,谷堆怪突然响了一声。这堆谷子今晚格外精神,灵晶亮得像盏灯笼,谷粒间还嵌着几颗野葡萄,大概是白从后山摘的。
它往楚风脚边滚了颗最大的谷粒,上面沾着点黏糊糊的汁液——竟是用葡萄汁泡过的,带着股清甜气。
好家伙,真在偷偷酿酒啊。楚风捏着谷粒笑,突然听见院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有人踩着碎草过来。
灰灰猛地竖起耳朵,喉咙里的呼噜声变成镣吼,尾巴绷得笔直。
裂山熊地坐起来,熊掌拍在石桌上,酒坛震得跳了跳:
门外的响动顿了顿,接着传来个细声细气的嗓音:我...我是来还东西的。
楚风冲青黛使了个眼色,两人抄起家伙摸到门边。
胖修士还在打呼,谷堆怪却挪到门边,谷粒间露出道缝,像只偷看的眼睛。
拉开门一看,月光下站着个穿粗布衫的少年,怀里抱着个麻布包,头发乱糟糟的,裤脚还在滴水——看那样子,像是刚从河里捞上来。
他看见楚风手里的剑,吓得往后缩了缩,把布包往前递:这...这是你们的谷种,我爹...我爹不该偷的。
布包里滚出个陶罐,正是胖修士昨丢的谷种罐,罐口还沾着几根谷须。
楚风认出这少年是山脚下的陈家子,他爹陈老栓是个老光棍,前阵子总来谷仓附近转悠,没想到真敢动手。
你爹呢?青黛问,注意到少年胳膊上有块淤青,像是被人打的。
少年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我爹...他被骨林里的东西缠上了。
这话一出,裂山熊也凑了过来,挠着肚皮问:骨林?是不是血骨老怪那老东西搞的鬼?
少年点点头,抽抽噎噎地:前我爹去骨林砍柴,回来就不对劲,总听见骨头响,夜里还偷偷往外跑,昨竟把你们的谷种偷去埋在骨林边...刚才他又要往外跑,我拦不住,他就打我...
胖修士不知啥时候醒了,揉着眼睛凑过来:埋谷种?那老东西想干嘛?
谷堆怪突然散开,谷粒在地上滚出个图案——是片歪歪扭扭的骨头林,林子里插着根谷穗,穗子上还缠着黑线。
楚风一看就明白了:他想让谷种吸骨林的邪气,长出带毒的谷子!
这老糊涂!胖修士气得直跺脚,那谷种是要留着明年播的,沾了邪气还怎么用!
少年吓得跪下了:求求你们救救我爹吧!他平时不这样的,都是被那骨头怪迷了心窍!
灰灰用脑袋蹭了蹭楚风的手,像是在去看看。
青黛捡起地上的谷种罐,罐底沾着点黑泥,闻着有股腥臭味——果然是骨林那边的土。
楚风把少年拉起来,带我们去骨林。
裂山熊扛起石桌上的酒坛:正好,老账新账一起算!
谷堆怪滚到门边,把罐子里的谷种倒出来,每粒谷种都沾着层淡淡的金光——竟是用灵晶的力量净化过了。
它把净化好的谷种往楚风手里推,又滚出颗葡萄,像是让路上吃。
胖修士看得直乐:这谷子成精了还懂疼人,比某些醉鬼强。
着拍了拍裂山熊的肚子,酒坛里的酒晃出半坛。
往骨林走的路上,少年才清来龙去脉:陈老栓前阵子在骨林捡到根刻着花纹的骨头,拿回家里当柴烧,结果夜里总梦见无数骨头从土里钻出来,要点活物的精气。
他开始只是失眠,后来就变得疯疯癫癫,总要给骨头,先是偷鸡,后来竟盯上了谷仓的谷种。
那骨头是不是刻着骷髅头?青黛突然问。少年愣了愣,点头。
楚风心里咯噔一下——那是血骨老怪的骨哨,上次在黑风谷没找到,原来被这老头捡去了。
骨林边缘的土地果然被翻过,新土上插着十几根木牌,每根牌上都绑着块骨头,谷种就埋在木牌中间。
胖修士扒开土一看,刚埋下的谷种已经发了芽,芽尖竟带着点黑气。
邪门!他把发芽的谷种往地上一摔,嫩芽落地就化成了黑灰,这老东西是想培育毒谷!
突然,林子里传来声,像有人用骨头敲石头。
陈老栓从树后走了出来,眼睛发直,手里举着把柴刀,另一只手攥着那根刻花骨头,骨头上的骷髅头在月光下闪着绿光。
我的...供品...他喃喃着,挥着柴刀就往楚风这边砍。
少年吓得尖叫,灰灰猛地扑上去,用身子挡住柴刀,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
爹!你醒醒啊!少年哭喊着想去拉,却被陈老栓一把推开。
楚风瞅准机会甩出淬体珠,金光打在骨哨上,陈老栓地叫了一声,柴刀掉在地上,抱着头蹲下去,骨哨从他手里滚了出来。
裂山熊一把踩住骨哨,熊掌用力,骨头碎成了渣。
陈老栓哆嗦了几下,眼神渐渐清明,看见地上的谷种芽,突然地扇了自己一耳光:我...我做了啥混账事...
少年扑过去抱住他,父子俩抱头痛哭。胖修士看得眼眶发红,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别哭了,这是新磨的米,回去熬粥喝。
又指了指谷堆怪,这谷子能驱邪,让它跟你们回去待两,保准你爹好利索。
谷堆怪滚到陈老栓脚边,谷粒蹭了蹭他的裤腿,像是在安慰。
陈老栓愣了愣,突然对着谷堆怪作了个揖:多谢仙谷...多谢仙谷...
往回走时,胖修士突然想起什么,拍着大腿笑:刚才那子他爹偷谷种时,谷堆怪是不是早知道了?怪不得白总往院墙边滚,原来是在盯梢啊。
谷堆怪晃了晃,谷粒间滚出颗葡萄,正好落在胖修士嘴里。
甜丝丝的汁水混着酒香在舌尖散开,他咂咂嘴:嘿,这酿酒手艺比我强!
青黛笑着踢了踢楚风的鞋跟:你,血骨老怪知道骨哨碎了,会不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
楚风望着骨林深处,月光把树影拉得老长,像无数伸着的手。
但他心里一点不慌——谷仓里的火堆还亮着,胖修士的呼噜声隔老远都能听见,谷堆怪滚在脚边,时不时掉颗甜葡萄到鞋窝里。
灰灰突然停下脚步,对着骨林的方向低吼两声,像是在有种来啊。
楚风摸了摸它的头,心想明得给这家伙弄块肉骨头当奖励。
至于血骨老怪?管他藏在哪,只要谷仓的烟火气不散,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谷堆怪突然加速,滚到前面带路去了。月光洒在它身上,灵晶的光混着谷粒的金芒,像条会发光的河,把夜路照得亮堂堂的。
胖修士哼起了跑调的酒歌,裂山熊的脚步声像打鼓,青黛的剑穗偶尔碰到楚风的胳膊,带着点痒痒的暖意。
楚风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谷堆怪酿的酒,初尝有点涩,细品却带着甜,哪怕混着点骨头渣子的腥气,也掩不住那股子热烘烘的烟火气。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