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蹲在仙界边境的桃林里,指尖捻着片沾露的桃花瓣。
不远处,青黛正和个穿水绿罗裙的女子笑,那女子鬓边别着支金步摇,笑起来时,步摇上的珍珠撞出清脆的响。
“那是苏绾,邪神身边的掌灯侍女。”青黛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刻意压低的笑意,“据邪神每晚的安神香,都得她亲手调配。”
楚风挑眉,看着苏绾转身时腰间露出的银链,链尾坠着枚巧的玉狐佩——和他在古籍里见过的“玉面狐”图腾一模一样。
“她手里的香,有问题。”朱钗不知何时凑到身边,手里还攥着半块偷来的桂花糕,“刚才看见她往香粉里掺零灰色粉末,像极了蚀心散的引子。”
楚风摸出腰间的瓷瓶,倒出粒清神丹捏在指尖:“蚀心散?邪神连自己人都防?”
“不止呢。”青黛甩着帕子回来,帕角沾着片桃花,“她袖口绣着缠枝纹,和邪神寝殿的帘幕纹样一样。
听她是邪神从凡间带回来的,宠了三百年,却连仙阶都没给升。”
铁牛扛着根桃树枝,啃着桂花糕路过:“宠三百年还不升仙?这邪神抠门得很啊!”
“不是抠门。”金狮突然开口,他刚从苏绾住的阁楼翻出来本账册,“你看这个——每年三月初三,她都要去凡间的青丘祠。”
楚风翻开账册,泛黄的纸页上记着密密麻麻的日期,每个三月初三旁都画着只狐狸。
“青丘祠?传那是玉面狐族的发源地。”
“苏绾的玉佩,就是玉面狐族的信物。
”朱钗突然拍了下手,“我娘过,玉面狐族的女子,生来能辨毒,却最怕至亲的背叛。”
正着,苏绾提着食盒往邪神的主殿走,路过桃林时,脚步顿了顿,金步摇轻轻晃动,目光在楚风身上停了一瞬,随即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狐佩。
“她看见我们了。”青黛拽了拽楚风的袖子,“要不要跟上去?”
楚风摇头,从怀里掏出个锦囊,里面装着从李队长那换来的“同心结”——据苏绾每年都会求一枚,却从不带在身上。
“不用。你去把这个放在她窗台上。”
青黛接过锦囊,眼珠一转:“附耳过来。”她踮脚在楚风耳边了句,楚风听完失笑:“你这招够损。”
半个时辰后,苏绾的阁楼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楚风等人躲在桃林里,看见苏绾捂着心口冲出房门,鬓边的金步摇歪了,眼眶通红,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同心结。
“成了。”青黛得意地晃着扇子,“我在锦囊里塞了根她凡间妹妹的头发——玉面狐族最念血亲,一沾至亲气息就会心绪大乱。”
苏绾跌跌撞撞往主殿跑,却在门口被个穿红裙的女子拦住。
那女子眉眼锋利,耳坠是两朵红宝石玫瑰,正是邪神的行刑官,人称“毒玫瑰”的红蔷。
“慌慌张张的,冲撞了主上,仔细你的皮。”红蔷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手按在腰间的软鞭上。
苏绾抖着嗓子:“他...他找到我妹妹了...”
红蔷嗤笑一声,突然伸手扯开苏绾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刺青——一朵半开的玫瑰,和红蔷耳后的刺青一模一样。
“别忘了你的身份。主上养你三百年,不是让你念着凡间的。”
楚风心里一动——这刺青,他在邪神的左臂见过,只是图案更繁复,像朵盛开的血色玫瑰。
“红蔷是邪神的行刑官,也是他的第一个‘藏品’。
”金狮翻着从阁楼找到的另一本账册,“五百年前被掳来仙界,原是昆仑墟的女弟子,擅长用毒。”
朱钗突然指着红蔷的耳坠:“那红宝石里是空的,能藏毒针。
上次王校尉就是被这玩意儿扎中,躺了三个月。”
话间,红蔷突然甩鞭抽向苏绾,却在鞭梢即将碰到她时收了力,低声道:“蠢货。主上在殿里等着安神香,再啰嗦,我就把你妹妹的消息喂给噬魂蚁。”
苏绾浑身一颤,从食盒里拿出香炉,手抖得差点把香灰撒出来。
红蔷盯着她的背影,突然朝桃林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
楚风心里咯噔一下——她发现了?
青黛拽着他往后退:“快走!红蔷的鼻子比猎犬还灵!”
几人刚钻进桃林深处,就听红蔷的声音传来:“苏绾,你那同心结上的桃花香,闻着怎么像东边桃林的?”
苏绾的声音带着哭腔:“不...不知道...”
楚风捂住朱钗的嘴,示意众人屏住呼吸。
透过枝叶缝隙,他看见红蔷从袖中摸出个瓷瓶,倒出粒黑色药丸,塞进苏绾嘴里:“吃了它,免得主上看出你心绪不宁。”
苏绾吞下药丸,脸色瞬间惨白,扶着墙才站稳。红蔷拍了拍她的脸:“听话点,才有你妹妹的活路。”
等两人进了主殿,铁牛才敢喘气:“这红蔷比邪神还狠!”
“那药丸是锁心丹。”楚风看着苏绾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吃了会暂时封住七情,变成只会听话的傀儡。”
金狮突然指着账册上的一页:“你看,红蔷每年都会给苏绾喂这种药,却总在三月初三那偷偷换成交心散——能暂时解锁心丹的药性。”
“为什么?”朱钗挠头。
青黛突然笑了:“因为三月初三,是苏绾妹妹的生辰。红蔷在帮她。”
楚风翻到账册最后一页,上面画着幅草图:红蔷和苏绾背靠背站在青丘祠,手里各举着半块玉佩,合起来正是只完整的玉面狐。
“原来如此。”楚风收起账册,眼里闪着光,“邪神以为把她们攥在手里,却不知这两人早就结了盟。”
铁牛挠头:“那咱现在咋办?帮她们反水?”
“不。”楚风望着主殿的方向,“咱给她们搭个桥——让这朵毒玫瑰,和这只玉面狐,把戏唱得再热闹点。”
青黛眼睛一亮:“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里面是从红蔷房里偷来的玫瑰香粉,“这香粉里掺了追踪粉,只要苏绾用了,红蔷就知道她去过哪。”
朱钗补充道:“我再去弄点青丘的泥土,偷偷塞给苏绾——玉面狐闻到故土的味道,锁心丹的药性会弱很多。”
楚风点头,从腰间解下块玉佩,正是李队长给的血卫令牌:“拿着这个,去苏绾的阁楼。记住,只留东西,别露面。”
铁牛突然举手:“那我呢?”
楚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给邪神的安神香里,加点‘料’——就用上次剩下的痒痒粉。”
铁牛笑得直拍大腿:“得嘞!保证让他半夜挠墙!”
桃林的风突然大了,吹得桃花簌簌落下,像场粉色的雨。
楚风看着主殿的灯火,突然觉得,这场仗,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些被邪神禁锢的灵魂,或许从来都不是棋子——她们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由自己亲手掀翻棋盘的机会。
而他要做的,就是递给她们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