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成和周立功感激地接过来,周立功心翼翼地掰了半块饼干,塞进嘴里用力嚼着,感受着那陌生而珍贵的粮食香味。
另外半块和周立成那块完整的饼干,他却仔细地用原来的油纸包好,郑重地塞进了贴身的怀里。
“怎么不吃了?” 杨招财奇怪地问。
周立功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无比的认真:“长官,这……这东西真好,我们吃半块就校剩下的……想带回去,给娘尝尝。”
他们家里,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扎实的粮食了,煤矿工人生活极其困苦,劳作量大,吃的却粗糙,日常饮食多是高粱、玉米窝头,混杂着野菜,能果腹已是万幸,根本谈不上任何油水和营养。
他们此刻品尝的压缩饼干,是顾修远通过脑中系统特意为特种大队兑换的后世单兵口粮。
主要成分是精制面粉、植物油、奶粉、白糖和盐,经过高温高压处理,热量极高,口感虽硬却带着浓郁的油脂和奶香气。
这对于常年不见油腥、肚子里清汤寡水的周家兄弟来,其带来的满足感和香味,简直比过年时难得尝到的一片肥肉还要强烈、还要珍贵。
一旁的清元闻言,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动容,他单手立于胸前,低声诵念:“无量尊……”
黄阿贵摸了摸周立功的头:“带路吧!”
“是!长官!” 两个孩子精神抖擞,仿佛注入了无穷的力量,带着这支精锐的分队,向中兴煤矿赶去。
在周家兄弟的带领下,黄阿贵一行人避开所有已知的大路和日军可能设卡的要道,沿着一条只有本地采药人和顽童才知道的险峻山脊,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煤矿区外围的制高点:一座可以俯瞰整个主矿区和入口广场的废弃煤矸石山。
在接近矿区前,黄阿贵下达了命令:“所有人,收起家伙,把脸上的油彩擦了,把军装外套脱了,换上带来的老百姓衣服!”
他们早有准备,随身带着普通的粗布短褂。清元也迅速将作战服脱下,换上了他那件虽然陈旧但浆洗得干净的青灰色道袍,瞬间从杀气腾腾的特战队员变回了一位云游四方的清瘦道士。
“我们是来隐蔽渗透进矿工里的,不是来拼命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许暴露,更不许轻易动手杀人,打草惊蛇!”黄阿贵低声叮嘱。
队员们依令行事,将主要武器藏在宽大的衣服下或者附近的隐蔽处等寻到暂住点日后再取,暂时只随身携带短枪和匕首。
他们收敛起浑身凌厉的气势,三三两两分散开,借助煤堆、废弃工棚和杂乱地形的掩护,如同滴入沙地的水银般,悄然占据了几个最佳的观察点。
从制高点望下去,煤矿主入口那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景象令人揪心。
黑压压地聚集了不下千饶矿工及其家属。
时值三月,春寒料峭,男人们大多穿着破旧不堪、颜色永远是黑灰色的旧棉袄,由于长期被煤尘、汗水和井下潮气反复浸透,布料变得硬邦邦的,几乎能立起来。
他们的裤子是粗布制成的,为了防煤渣和便于行动,在脚踝处用布带紧紧扎起。
还有一部分人穿着更为破烂的“窑衣”,这可不是矿上发放的福利,而是矿工们自己找来专门用于井下工作的衣物。
由于井下环境极端恶劣:潮湿、煤尘弥漫、巷道低矮狭窄摩擦严重,衣服磨损极快。
他们身上这些“窑衣”,多是捡来的、救济的、或是用最便宜粗布自制的,早已看不出原色,里面鼓鼓囊囊地塞着碎布、烂棉絮,或者干脆套着一件更破旧的棉袄用以御寒。
他们手里紧紧攥着挖煤的镐头或铁锹,不是作为武器,更像是无助的依凭。
这些饶脸上混杂着煤灰、汗水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愤怒,紧抿着嘴唇,用沉默对抗着刺刀的寒光。
女人们则紧紧护着身边的孩子,孩子们被这恐怖的阵仗吓得不敢哭闹,只把脸深深埋在母亲的衣襟里。
一些老人拄着木棍,佝偻着腰,眼神浑浊地望着这片他们劳作了一生的土地,如今却被鬼子的士兵占据。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那是恐惧与愤怒交织而成的无声风暴,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空地中央,日军步兵第63联队第1大队大队长金城安太郎少佐,正趾高气扬地站在那里,他身边除了持枪护卫的士兵,还站着一个点头哈腰、穿着不合身西装的中年汉奸。
那汉奸手里拿着一个铁皮喇叭,正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声嘶力竭地翻译着金城的话:
“……都听好了!太君了!这矿,这机器,从今起,都归大日本皇军管了!你们这些人,该下井的下井,该干活的干活!谁要是敢偷懒,敢捣乱,通通按反抗分子处理,死啦死啦地!”
金城安太郎满意地看着眼前这群“温顺”的中国苦力,脸上带着征服者的傲慢。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通过翻译道:“为皇军效力,是你们的荣幸!皇军和大日本帝国,会给你们机会的!我们,一起共建大东亚共荣圈!”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旁边的汉奸立刻扯着嗓子,用铁皮喇叭将这番鬼话翻译了出来,刺耳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
这话一落地,人群中那些原本还有些身份的管理层人员,更是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他们内心挣扎,既不想死,更不愿背上汉奸的千古骂名,此刻只能选择用沉默来逃避。
不过,这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了。
一个穿着体面藏青色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梳着油亮分头的中年男人,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奋力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点头哈腰的快速走到金城安太郎面前,紧接着就是一个超过九十度的深鞠躬,姿态卑微到了泥土里。
“金城少佐阁下!万分荣幸能见到您!鄙人王秉忠,曾有幸在帝国东京工业大学求学,对帝国文化仰慕已久,精通日语!”
“目前公司代理负责人唐有信胆如鼠,已然潜逃。鄙人不才,愿竭诚为皇军效劳,代为管理煤矿各项事务,保证以最快速度恢复生产,确保煤炭供应,为皇军的圣战事业贡献绵薄之力!”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和低声咒骂。矿工们看向王秉忠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金城安太郎看着眼前这个主动投诚、并且拥影帝国留学”背景的中国人,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与濑谷启将军那样只懂冲锋陷阵的纯粹武夫不同,金城自诩对中国有更深的了解。
在他看来,征服这片广袤土地和众多人口的国家,仅凭武力占领是远远不够的,必须依靠像关东军在满洲那样,“以华制华”,扶植代理人,让中国人去管理中国人,逐步将其驯化成顺从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