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庞炳勋不得不收缩残部,固守县城,一封封求援电报如同雪片般飞向第五战区司令部,字字泣血。
1044旅驻地内,顾修远站在巨大的军事地图前眉头紧锁。地图上,代表日军的蓝色旗已经插到了临沂城郊,而代表守军的红色旗则寥寥无几。
“旅座,这是庞军团发往第五战区的求援电报,今已经是第三封了。”参谋长孙继志将最新战报放在桌上,声音沉重。
顾修远的目光从沙盘移向窗外,按照他记忆中的历史轨迹,李宗仁还要再过几才会调动张自忠的五十九军驰援临沂。
而五十九军一旦北调,原本驻守的滕县防务就会出现空虚,这将导致后续滕县保卫战的惨烈结局。
“继志,”顾修远突然转身,“你,我们现在要是主动向李长官请战,时机合不合适?”
孙继志愣了一下:“旅座的意思是……咱们去救临沂?”
“没错。”顾修远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的临沂位置上,“庞军团已经快打光了,再等下去,临沂必失。五十九军不能动,他们在滕县的防务关系到整个徐州会战的布局。”
“可是……”孙继志犹豫道,“没有李长官的命令,我们擅自行动……”
“所以是。”顾修远打断他,“我们1044旅就在这里!装备精良,士气正盛。与其坐视战局恶化,不如主动出击!”
“你去通知各团营主官,立刻做好随时开拔的准备。告诉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我们上了!”
孙继志看着旅长坚毅的侧脸,不再多言,立正敬礼:“是!我这就去安排!”
顾修远将写好的请战书揣进怀里,对周岘白沉声道:“备车,我要亲自去面见李长官。”
吉普车在颠簸的土路上疾驰,卷起漫烟尘。顾修远坐在后座,望着窗外飞逝的田野村落,眉头始终紧锁。他知道,此刻在徐州司令部里,李宗仁定然也在为临沂的战局焦灼。
车辆在第五战区司令部门前戛然停住。顾修远快步下车,经过卫兵严格的证件检查,终于在一间弥漫着烟草与紧张气息的作战室里,见到了正对地图凝思的李宗仁和参谋长徐祖贻。
“修远?你怎么突然来了?”李宗仁闻声转头,略显诧异,但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心下便已了然,“是为了临沂的事吧?”
“长官明鉴。”顾修远从怀中取出早已写好的请战书,双手郑重呈上,“卑职请求即刻率领1044旅驰援临沂,解庞军团长之围。”
李宗仁与徐祖贻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
徐祖贻接过话头,语气凝重:“顾旅长,不瞒你,我和德公方才就在商议援军之事。你部装备精良,士气旺盛,我们并非没有考虑过。只是……”
他引顾修远走到巨大的作战地图前,手指重重敲在临沂位置:
“坂本支队集结了三个步兵联队、一个炮兵联队,加上骑兵、工兵及伪军,总兵力近两万。他们不仅拥有三十六门野炮、十二门重榴弹炮,还有战车大队和航空兵支援。
你的部队虽然后装精锐,但毕竟只有数千之众,贸然投入这般绞肉机似的战场,恐怕难以扭转战局啊……我和李长官商量调第59军……”
“参谋长的担忧,卑职明白。”顾修远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向李宗仁,“但正因如此,才万万不能调动张将军的第五十九军!”
李宗仁眉头紧锁:“下去。”
“德公,燕公,”顾修远的手指从临沂向南移动,最终停在滕县,“五十九军与四十一军共同据守的滕县,乃是徐州真正的北大门。簇南距徐州仅一百余公里,牢牢扼守着津浦铁路的咽喉。两地唇齿相依,互为犄角,五六万精锐在此构筑的防线,正是日军第十师团迟迟不能南下的关键。”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作战室里格外清晰:“倘若此时将五十九军北调临沂,滕县防务瞬间空虚。矶谷廉介的第十师团岂会坐失良机?必定趁虚猛攻。到那时,不仅临沂危局难解,徐州北面门户更是洞开,整个战局将一发不可收拾!”
李忠仁沉吟道:“这个风险,我们确实没有想到……”
“长官,反观我部,”顾修远接过话头,语气坚定,“虽兵力不及坂本支队,但装备火力绝不逊色。全旅官兵经过数月严训,求战心切,正可出其不意,打乱日军进攻节奏。”
顾修远挺直腰板,声音铿锵如铁:“长官,卑职愿立军令状!1044旅若不能解临沂之围,甘受军法处置!”
徐祖贻仍不无担忧:“顾旅长,坂本支队的炮兵火力极其凶猛,他们的战车……”
“卑职清楚!”顾修远斩钉截铁,“但我旅炮兵营列装的美式榴弹炮射程更远,精度更高。况且,打仗从来不是简单的兵力对比。我部机动性强,完全可以避实击虚,在运动中寻找战机。”
李宗仁沉吟不语,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李宗仁:“长官,临沂危在旦夕,庞军团长每一封求援电报都是血泪写成。请给1044旅一个机会,剑不磨不利,兵不练不赢!我立军令状——若我去,战必胜!”
作战室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李宗仁缓缓起身,走到顾修远面前,仔细端详着这位年轻将领坚毅的面容,仿佛要从他眼中读出必胜的信念。
良久,他终于开口:“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你部需要多长时间完成集结开拔?”
顾修远立刻朗声答道:“报告长官,我部已做好一切战前准备,全员处于待命状态。一个时后即可强行军出发,所有重武器和弹药可由配属的卡车队随行运送,绝不会贻误战机!”
“好!”李宗仁连连点头,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神色,“兵法有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你们1044旅能做到闻令而动,不愧是我第五战区的精锐之师。”
他转身对徐祖贻吩咐:“立即给1044旅开具调兵手令,战区所属各部门务必全力配合,确保部队畅通无阻。”
“是!”徐祖贻当即走到办公桌前,亲自起草调令。
李宗仁又看向顾修远,语气凝重:“修远啊,庞炳勋还在临沂苦战,每一分钟都在流血。你们早到一刻,就能多救下几个弟兄。”
“卑职明白!”顾修远挺直腰板,“我这就返回驻地,亲自率部驰援。请长官放心,1044旅定不负重托!”
“去吧。”李宗仁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在徐州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顾修远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随即转身大步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徐祖贻将写好的手令递给侍从官,走到李宗仁身边:“德公,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一个年轻人,是不是……”
李宗仁望着窗外扬起的尘土,轻轻摇头:“燕谋,你我都见过太多部队了。但这支1044旅,从军容到士气,从装备到应变,都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锐气。或许……这个年轻人真能给我们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