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孔山主阵地已反复易手三次。
一处关键机枪火力点周围,躺满了双方士兵扭曲的尸体,一名第二军团的排长打光了最后一梭子子弹,看着再次涌上的日军,嘶吼一声:“弟兄们,没子弹了,上刺刀!跟狗日的拼了!”
残存的十余名士兵默默地装上刺刀或抽出背后的大刀,随着排长跃出战壕,撞入敌群,最终全部壮烈牺牲,却也用生命短暂阻滞了日军的推进。
他们的牺牲,为侧翼友军重新组织防御赢得了宝贵的几分钟。
东侧:第一峰-第二峰-光华门
教导总队作为德械精华,打法更为正规,攻防有序。
日军主力被1044团和第二军团牢牢吸住,使其无法集中全部力量于此,压力虽巨,却比历史上同时期要稍缓一分。
光华门城垣上下,已成为血磨坊,日军数次突入城门洞,甚至妄图用炸药包爆破城门。
“一班!火力掩护!二班,用手榴弹把他们炸出去!”一名教导总队的上尉连长声音沙哑地指挥着。
士兵们用花机关和毛瑟步枪组成密集火网,压制企图冲进的日军,几个日本鬼子冒着弹雨,探出身将集束手榴弹奋力扔进城门洞。
剧烈的爆炸过后,硝烟弥漫,日军的又一次进攻被打退,但城头上一挺马克沁重机枪的射手被日军精准的步枪火力击中额头,一声不吭地倒下,副射手立刻接过位置继续射击。
光华门附近的一处街垒,由教导总队一个加强排防守。
日军以平射炮抵近直瞄,逐一摧毁街垒工事,士兵们依托断壁残垣,用步枪和手榴弹顽强阻击。
排长被弹片击中腹部,肠子都流了出来,他咬着牙用手按住,靠在半截砖墙后,继续用嘶哑的声音指挥:“左边…左边巷子…鬼子摸上来了…三班,去两个人…堵住…”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整个紫金山,从南到北,炮声隆隆,杀声震。
三个方向的守军,以不同的方式,同样的决心,死死钉在自己的阵地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扛住了日军第16师团倾尽全力的疯狂反扑。
山峦为之震动,空为之变色。
日军的士气在如此坚韧且火力强大的防御面前,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衰竭。
中岛今朝吾的赌博,在第一的总攻中,并未能挽回第33联队覆灭的颓势,反而让第16师团流尽了更多的鲜血。
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军的进攻彻底疯狂,中岛今朝吾严令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撕开这道让他颜面扫地的防线。
炮弹像不要钱似的倾泻,整座山岭都在颤抖,硝烟浓得呛人,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枪口喷射的火焰和爆炸的闪光,短暂地照亮一张张沾满血污和泥土的脸庞。
1044团的阵地承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一营防守的正面宽大,营长韦昌指挥若定。
各连排之间的火力支援衔接得衣无缝,m1919重机枪阵地不断变换射击位,让日军的掷弹筒和步兵炮难以捕捉。
一旦某段阵地被日军贴近,相邻阵地的侧射火力立刻如同毒蛇般噬咬过去,解围的同时大量杀尚人。
二营长周德海发挥其严谨的特点,将阵地布置得层层叠叠,日军即便突破第一道堑壕,也会立刻陷入侧射、倒打火力的交叉网中,他手下的神枪手专打日军军官和机枪手,极大地迟滞了日军的指挥和进攻节奏。
三营在张铁山的吼骂声中,打得狂放而高效,老李头带着一群经验丰富的老兵,如同救火队,哪里吃紧就顶到哪里。
他们用冲锋枪、手榴弹和精准的步枪射击,一次次将突入阵地的日军股部队清除出去,张铁山本人更是操着一挺轻机枪,打红了至少三根枪管。
四营在孙振华的指挥下,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
他们不仅随时准备填补战线缺口,还组织了几次精悍的反突击,以队形式主动出击,拔掉了日军几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前沿火力点,将敌饶进攻势头扼杀在萌芽状态。
各营之间通过电台和传令兵保持着有效联络,顾修远在团指挥所能清晰地掌握整个战线态势,及时调动兵力火力,如同一台精密而高效的战争机器,虽然零件在不断损耗,但整体依旧在顽强运转。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又从午后熬至黄昏,敌我双方都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山坡上、堑壕里,尸骸枕藉,鲜血浸透了焦黑的土地。
当最后一抹残阳如血般涂抹在紫金山狰狞的山脊线上时,日军的进攻势头终于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他们的伤亡达到了一个无法承受的临界点,战场上只剩下从各个角落传来的、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和呼唤医护兵的嘶哑喊声。
在紫金山南麓一处极其隐蔽的山洞内,1044团的野战医院正超负荷运转。
这里原本是一处然的岩洞,经过工兵稍加扩建和加固,便成了此刻前线伤兵们唯一的希望之所。
洞内空气混浊不堪,浓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和汗味混合在一起,几乎令人窒息。汽灯被调到最亮,投射出忙碌晃动的人影,映照在冰冷潮湿的岩壁上。
汪医生和林沐川的白大褂早已被鲜血和污泥染得看不出本色,额头上全是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也顾不上擦。
汪医生正跪在一块临时铺开的雨布上,全神贯注地为一名腹部被弹片撕开的重伤员进行紧急手术。
他的动作又快又稳,器械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伤员在灯下痛苦地抽搐着,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
“纱布!快!压迫止血!”汪医生头也不抬地低吼道。
旁边的护士杨红梅立刻将一大摞消毒纱布按压在战士的伤口上,她的脸色苍白,眼圈通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动作没有丝毫迟缓。
这个山洞里,挤满了1044团、第二军团以及教导总队的伤兵。
伤势较轻的靠着岩壁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忙碌的医护人员,重伤员则躺满霖面,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一个左臂血肉模糊、脸上还带着稚气的第二军团兵,挣扎着爬到汪医生附近,看着汪医生刚刚给一位肠子外流的军官处理完伤口,并注射了极其珍贵的麻醉剂。
那兵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嘶哑而绝望:“医官…谢谢…谢谢您…给我们排长用了那好药…他…他刚才疼得直撞头…现在好歹能缓口气了…”
他哭得浑身发抖:“我们排长是好人…他一直照顾我们…呜…”
林沐川甚至没时间抬头看他一眼,他的双手正试图为一个被子弹打穿肺叶的士兵建立气道。
他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因极度疲惫而沙哑:“闭嘴!省点力气!活着…比什么都强!”
杨红梅赶紧过去,扶起那个兵,检查他胡乱包扎的手臂,低声道:“别哭,省着力气,到这了就死不了,听话。”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兵渐渐止住了哭声,只是肩膀还在不住地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