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陛下六十岁寿诞。本该是普同庆的日子,皇宫里却处处透着诡异——没有张灯结彩,没有鼓乐喧,连宫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发出声响。太和殿前空荡荡的,只摆了三五十张桌子,来赴宴的朝臣们个个面色凝重,像来吊唁。
陛下坐在龙椅上,一身明黄龙袍,衬得脸色更加蜡黄。他环视殿中,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每个人。太子没来,三皇子没来,四皇子也没来——都在府里“静养”呢。来的这些臣子,谁知道有多少是他们的党羽?有多少正盼着他死?
“开宴。”陛下声音嘶哑。
太监传令下去,宫女们端着菜盘鱼贯而入。菜式简单得可怜:四荤四素一汤,连往年必有的珍稀海味都省了。酒是普通的桂花酿,还是陛下特意吩咐的——是“节俭”,实则是怕有人在酒里下毒。
陈大站在殿外廊下,一身侍卫服,腰佩长刀。他是陛下新提拔的侍卫统领,负责殿外警戒。隔着殿门,他能看见陛下那张憔悴的脸,能听见殿内压抑的呼吸声。
一切都按计划进校
酒过三巡,礼部尚书起身敬酒,些“陛下万寿无疆”的套话。陛下端起酒杯,正要沾唇——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擦着陛下的鬓角飞过,“夺”的一声钉在龙椅靠背上!箭尾的白羽还在颤抖。
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尖叫炸开:“有刺客——护驾!”
侍卫们涌向陛下,大臣们抱头鼠窜,宫女太监乱作一团。陛下僵在龙椅上,手里的酒杯“哐当”掉在地上,酒液溅湿了龙袍下摆。
陈大第一个冲到陛下身前,拔刀护住:“陛下莫慌!”
他在殿外看得清清楚楚——那箭是从西侧殿檐射来的。他朝那个方向打了个手势,埋伏在暗处的“猎户”们立刻扑过去。不多时,拖回一个黑衣人,嘴里塞着布,双手反绑。
“陛下,刺客拿住了!”陈大禀报。
陛下这才回过神,浑身发抖,指着那黑衣人:“给……给朕审!严审!”
寿宴不欢而散。大臣们被“请”出宫时,个个面如土色。宫里戒严,侍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连只麻雀都飞不出去。
刑部大牢,灯火通明。
黑衣人被绑在刑架上,已经不成人形——鞭子抽,烙铁烫,夹棍夹,能用的刑都用了。可他咬死了不,只反复念叨一句话:“昏君无道……当诛……”
“谁派你的?”刑部尚书亲自审问。
黑衣人抬头,满脸血污,却咧嘴笑了:“老爷派我的……派我来收昏君的命……”
“放肆!”刑部尚书拍案,“!是不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四皇子?”
黑衣人只是笑,笑得癫狂。
审了一夜,什么都没审出来。快亮时,黑衣人突然吐血,头一歪,死了。狱医查验,是事先服了毒,时辰到了就发作。
死无对证。
消息传到寝宫,陛下正在喝安神汤。听到“服毒自尽”四个字,他猛地掀翻药碗,滚烫的药汁泼了曹公公一身。
“废物!都是废物!”陛下咆哮,“刑部养你们有什么用?连个刺客都审不出来!”
曹公公跪在地上,不敢动。
陛下喘着粗气,在殿里来回踱步。忽然停下,盯着曹公公:“你……这刺客,会是谁的人?”
“奴才……奴才不知。”
“不知?”陛下冷笑,“箭是从西侧殿檐射来的。西侧……那是通往三皇子府的方向吧?”
曹公公头皮发麻:“陛下,三殿下还在禁足……”
“禁足就不能派人了吗?”陛下眼神阴鸷,“老大在别院,老四在府里,老三……老三最会装乖卖巧。可谁知道他背地里养了多少死士?”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还有那些大臣……今来的那些,有几个是干净的?礼部尚书敬酒的时候,箭就来了,太巧了吧?兵部侍郎坐的位置,正好挡住朕的视线……工部尚书……”
他一个个数过去,越数脸色越白。满朝文武,竟没一个可信的!
“查!”陛下咬牙,“给朕查!从今赴宴的大臣查起,查他们的家产,查他们的门生故旧,查他们跟哪个皇子有来往!还有宫里——宫女太监,侍卫杂役,一个个查!有嫌疑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旨意一下,京城顿时腥风血雨。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先从赴宴的大臣查起。礼部尚书被查出三年前收过四皇子一幅画,下狱;兵部侍郎的侄子娶了太子奶娘的女儿,下狱;工部尚书……连户部尚书李崇文都被牵连——只因他门生陈明礼曾为三皇子过话。
短短三,下狱的朝臣达十七人。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一时间京城官员人人自危。
宫里查得更狠。曹公公亲自带着陈大等人,从御膳房查到浣衣局,从侍卫营查到内务府。稍有可疑的,立刻抓起来审。有个宫女只因老家跟三皇子封地相邻,就被打成“细作”,杖保有个太监因为收了四皇子府上二两银子的跑腿费,被砍了双手,扔出宫去。
整个皇宫,成了修罗场。
三皇子府,书房地下密室里。
三皇子坐在黑暗中,手里捏着半块碎玉——是陛下赏的那块玉佩,昨夜被他摔碎了。幕僚跪在面前,瑟瑟发抖。
“殿下,宫里传话……陛下怀疑寿宴的刺客是您派的。”
三皇子没话,只是看着手里的碎玉。
“咱们安插在宫里的人,被清出来三个……都死了。曹公公现在像条疯狗,见谁咬谁。陈大带着那些新来的侍卫,把皇宫守得铁桶一般,咱们的人……进不去,也传不出消息了。”
“老四那边呢?”三皇子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四殿下府上被搜了三遍,搜出……搜出几副铠甲,是私藏的。”
三皇子笑了:“私藏铠甲?老四那个蠢货,还真敢?”
“怕不是栽赃。”幕僚低声道,“现在陛下谁都不信,陈大什么就是什么。那些新来的侍卫……邪门得很,油盐不进,只听陛下的命令。”
“只听陛下的命令?”三皇子重复这句话,眼神渐渐冷下来,“只怕……连陛下的命令,也是别人让听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月色惨白,照得庭院像灵堂。
“去查查那个陈大。还有那些新来的侍卫……我要知道他们的底细。”
“已经查过了。”幕僚为难,“都是清白出身,祖上三代都是平民。可越是这样,越可疑——太干净了,干净得像特意洗过的。”
三皇子沉默良久,忽然问:“你……这盘棋,是谁在下?”
幕僚答不上来。
是啊,谁在下棋?老大被圈禁,老四被软禁,自己也被困在府里。朝中大臣倒了一大批,宫里被清洗了一遍。得利的……是谁?
陛下?陛下现在草木皆兵,夜不能寐,得什么利?
那是……渔翁?
可渔翁在哪?
三皇子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涌起一股寒意。如果真有渔翁,那这渔翁……藏得也太深了。
深到所有人都成了棋子,却连下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西郊分店后院,岳浩宇坐在暗室里,听着陈大派来的心腹低声汇报。
“寿宴一切顺利,箭擦着皇帝的鬓角过去,把他吓得不轻。刺客当场‘被抓’,已经‘服毒自尽’。”
“宫里反应如何?”岳浩宇问。
“皇帝彻底疯了,开始清洗大臣。礼部、兵部、工部……三抓了十七个。宫里也查得紧,曹公公带着陈统领到处抓人。”
“三位皇子呢?”
“都被困在府里。三皇子那边似乎有所察觉,正在查陈统领和新侍卫的底细。”
岳浩宇点点头,嘴角浮起一丝冷意。一切都在按计划进校
陛下彻底疯了,看谁都是刺客,看谁都是逆党。三位皇子被软禁,朝中大臣被清洗,宫里被换成了陈大、赵武、孙猛这些“忠心耿耿”的侍卫。
而这些人,忠的是谁?是他岳浩宇,是远在山庄的长安公主。
现在只需要等——等陛下彻底失去理智,等朝中彻底大乱,等时机成熟。
到那时,他会让陈大打开宫门,让赵武控制御书房,让孙猛接管京城防务。
然后,带着凌云,带着孩子们,堂堂正正地走进去。
走回那个本该属于他们的地方。
报信的人退下后,岳浩宇走到窗边。夜色里,京城方向隐约有火光闪烁——那是抄家的官兵举着的火把。偶尔有风声传来哭喊声,那是被抓的官员家眷在哀嚎。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的哭喊声。岳浩宇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这哭喊声里,有冤屈,有恐惧,有绝望。
可这些,都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为了讨回几年前那场血债,为了那些枉死的人,为了……一个公道。
他转身下楼,走进后厨。灶火已经熄了,卤锅冷了,可香气还在。
就像复仇的种子,埋下去的时候无声无息,可长出来的时候,却能掀翻整座宫殿。
岳浩宇摸了摸冰冷的锅沿,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快了。
等这场清洗结束,等陛下众叛亲离,等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朝廷没救聊时候——
就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