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镇陈记经销点被焚的消息,像一阵寒风瞬间吹遍了县城。刚蒙蒙亮,消息就传到了岳氏卤味县城总店。伙计们窃窃私语,人人自危,王五和赵六的眼神更是闪烁不定。
周福急匆匆找到岳俊晨,声音都在发颤:“东家!这、这肯定是冲着咱们来的!先是下药,现在直接放火!下次是不是就要……”他没敢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岳俊晨站在后院,看着柳林镇方向尚未完全散尽的烟尘,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眼底深处凝结着一片寒冰。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震惊和愤怒中冷静下来。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乱!
“老周,慌什么?”他转过身,脸上甚至挤出一丝让人心安的笑容,“烧了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好那铺面我也觉得有点了,重新盖个更大更气派的!”
他这举重若轻的态度,让周福和围过来的伙计们稍稍安定了一些。
“可是东家,这明摆着是有人下黑手啊!咱们报官吧?”一个伙计提议。
“报官?当然要报!”岳俊晨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带着点自嘲,“不过,指望官差立刻抓到纵火犯?我看悬。咱们呐,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他立刻开始部署,展现出卓越的危机管理和商业应变能力:
“鱼儿!”岳俊晨声音沉稳,“你立刻带两个人,骑快马去柳林镇。第一,找到陈老板,安抚他,告诉他店铺损失全部由我岳老三承担,让他和伙计们这个月的工钱照发,外加压惊费!第二,在现场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痕迹,哪怕一丁点异常都记下来。第三,去打听一下,昨晚起火前后,有没有人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重金悬赏线索!”
“明白!”李鱼领命,立刻带人出发。
“承瑞!”岳俊晨看向儿子,“你马上和钱先生一起,核算一下重建陈记需要的费用,做个预算。另外,起草一份告示,就写‘岳氏卤味柳林镇店铺因故暂停营业,不日将原址重建,开业之日所有卤味五折酬宾三’,贴到柳林镇和咱们县城店门口去!”
危机公关,稳定人心,重塑信心! 岳俊晨深谙蠢。不仅要补偿合作伙伴,还要用更大的促销活动,向市场和潜在对手展示他的实力和决心——这点打击,打不垮我岳老三!
“老周,”他最后对周福,“你坐镇县城店里,安抚好伙计和客人。告诉大家,柳林镇的事是意外,咱们县城店安全得很,生意照做!另外,把咱们的安保再加强一倍,夜里多安排人值守,工钱加倍!”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众人仿佛有了主心骨,纷纷领命而去。
安排完这些,岳俊晨才回到自己房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铺开纸笔,再次给秦星月写下密信,详细禀报了纵火事件,并提出了自己的判断:“……此举狠辣决绝,不留余地,绝非张胖子之流所能为。疑为幕后黑手察觉我等调查北山及胡清客,故行此断线、警告之举。胡清客与此事关联与否,尚难断定,但其处境或亦更趋危险。下一步该如何行事,请影姑娘示下。”
他知道,这场火,烧掉的不仅仅是一个店铺,更像是一个信号,宣告着暗处的较量已经升级到了更激烈、更危险的层面。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吴德和胡清客耳郑
吴德在府里拍着桌子大骂:“哪个王鞍敢动老子的产业?!查!给老子查!”他纯粹是心疼自己的分红。
而胡清客听到消息时,正在书房临帖。他握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浓墨落在宣纸上,迅速晕染开一片狼藉。他缓缓放下笔,眼神望向柳林镇的方向,复杂难明。有震惊,有一丝了然的沉重,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兔死狐悲般的物伤其类?
当下晌,岳俊晨正在店里指挥伙计加强防卫,胡清客竟然亲自来了。
他没有进店,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伙计们忙碌地加固门窗,增设巡更点。
岳俊晨得到通报,迎了出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沉重与感激:“胡先生,您怎么来了?店里乱糟糟的,让您见笑了。”
胡清客的目光从加固的门窗上移开,落在岳俊晨脸上,缓缓道:“岳老板遭此无妄之灾,胡某特来探望。不知……可需胡某向舅爷进言,请县衙加紧缉拿凶徒?”
他的语气依旧平和,但岳俊晨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里那一闪而逝的探究。
岳俊晨叹了口气,苦笑道:“多谢胡先生好意。只是这纵火之人行事缜密,恐怕难以查到。岳某现在只想尽快重建店铺,安抚伙计,这生意总还得做下去不是?”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这人啊,有时候就像这卤味里的香料,看着不起眼,可少了哪一味,这锅卤水就不是那个味儿了。柳林镇的店没了,我这心里头,就跟缺了一味大料似的,空落落的。”
他这话,既是在店铺的重要性,也是在隐晦地回应之前“血竭草”的信号——你送来的“香料”,我收到了,而且很重视(如同重视柳林镇的店)。
胡清客闻言,深深地看了岳俊晨一眼,没有再什么,只是微微颔首:“岳老板能如此想,甚好。那胡某就不多打扰了。”完,便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岳俊晨心中更加确定,胡清客与北山关系匪浅,而且他此刻的处境恐怕也不妙。这场火,很可能也烧到了他的尾巴。
傍晚时分,李鱼从柳林镇回来了,带回了一个关键线索!
“东家!我们在被烧毁的店铺后院墙角,发现了一点这个!”李鱼心翼翼地摊开手心,里面是几块几乎被烧融、但依稀能看出形状的……碎瓷片!而且瓷片的质地和釉色,与本地常见的粗瓷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质地紧密、釉色青白的……军用品!
“军瓷?!”岳俊晨拿起碎瓷片,瞳孔骤缩。难道纵火者,是军中之人?或者,是使用了军中器物的人?
几乎与此同时,赵先生也派人送来秦星月的紧急回信。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却让岳俊晨浑身一震:
“岳老板:事急!查明纵火前夜,有一队约十人,持疑似军中信物,于宵禁后出入县城,形迹可疑,直奔柳林镇方向而去。此队人马,与北山‘三爷’麾下一支精锐队特征吻合。然,其行动似绕过了胡清客。北山内部,恐有变故!或已分裂!”
北山内部火拼?胡清客被架空?那支纵火的精锐队,听命于“三爷”,却绕开了胡清客?!
岳俊晨看着手中的军瓷碎片和密信,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他原本以为对手是铁板一块的北山势力,现在看来,其内部竟也如此错综复杂!胡清客送来“血竭草”示好或试探,转头“三爷”就派人烧了他的店警告或灭口?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而他自己,这个只想安稳赚钱、顺便帮合作伙伴打探点消息的“卤味老板”,此刻却已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场充满背叛、阴谋与血腥的内部倾轧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