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光尚未大亮,漱芳斋内仍是一片静谧。燕子正深陷在温暖的被褥里,与周公下棋下得不亦乐乎,嘴角还挂着一丝香甜的笑意。
“姐姐,姐姐,该起身了。”紫薇温柔的声音如同远处飘来的风铃,试图唤醒沉睡的人。
燕子含糊地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把被子裹得更紧,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紫薇无奈地笑了笑,对端着铜盆和温水的金锁使了个眼色。金锁会意,将帕子在温水中浸湿拧干,带着一丝凉意的湿润轻轻敷在燕子的脸上。
“唔……下雨了?”燕子迷迷糊糊地用手去挡,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
“我的好格格,不是下雨,是该起床了。”金锁忍着笑,手下不停,用温热的帕子仔细地给她擦脸,清新的感觉渐渐驱散了睡意。
紫薇也坐到床边,柔声哄道:“姐姐,快醒醒,我们用了早膳,还得继续‘用功’呢。想想班杰明,想想我们的计划。”
听到“班杰明”和“计划”,燕子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不情不愿地被紫薇和金锁连哄带劝地拉着坐了起来,像个失去支撑的娃娃,脑袋还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在金锁熟练的伺候和紫薇温柔的催促下,燕子总算完成了洗漱,换好了衣裳。待到坐在餐桌前,看着眼前精致的点心和粥,闻着食物的香气,她的精神才真正振作起来。
用过早膳,那份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感又沉沉地压了下来。燕子磨磨蹭蹭地走到书案前,看着那熟悉的笔墨纸砚和那本厚厚的《女戒》,昨被折磨的手腕似乎又开始隐隐作酸。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战场般,一脸悲壮地坐了下来。认命地拿起那支让她爱恨交加的毛笔,蘸饱了墨,对着空白的宣纸,开始新一的“战斗”。
笔尖落下,依旧是不听使唤的颤抖。一个“贞”字,写得结构松散,最后一笔更是因为手不稳,拖出了一条难看的“尾巴”。
“唉!”燕子沮丧地放下笔,眉头拧成了疙瘩。她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鸟儿在枝头鸣叫,一切都是那么自由鲜活,而她却只能被困在这四方地里,与这些之乎者也搏斗。
紫薇坐在她身旁,并没有催促,只是拿起自己正在绣的帕子,偶尔抬头看看她,给予一个鼓励的眼神,或者在她实在写不下去时,轻声念一段诗词,转移她的注意力。
“姐姐,你看这个‘静’字,心要稳,字才能正。”紫薇偶尔会执起笔,在旁边为她示范,那清秀工整的字迹与燕子的“墨宝”形成鲜明对比。
燕子看着紫薇的字,再看看自己的,又是一阵气馁。但她想起昨大家的鼓励,想起班杰明那委屈又坚强的眼神,便又咬咬牙,重新铺开一张纸,再次提笔。
这一次,她写得更慢,更用力,仿佛要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笔尖,虽然写出来的字依旧算不上好看,但至少,比昨少了一个墨团。
晨光透过窗棂,静静洒在书案上,映照着少女专注(尽管是痛苦的专注)的侧脸和那不断落下又不断提起的笔尖。漱芳斋的第二个抄书日,在一种混合着无奈、坚持和微弱希望的氛围中,缓缓展开。
漱芳斋的书房里,燕子正对着满桌的笔墨纸砚发愁。她手里那支毛笔,此刻在她看来比最沉重的兵器还要难以驾驭。
“哎呀!”她懊恼地低叫一声,眼看着笔下那个“女”字,因为下笔太重,一撇下去墨汁迅速晕开,变成了一个难看的墨团。她气鼓鼓地把这张纸揉成一团,扔到旁边已经堆起一个山的废纸堆里。
“紫薇,这笔怎么这么不听话嘛!”燕子委屈地抱怨着,重新铺开一张纸。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次一定要轻一点。结果手腕不听使唤地发抖,写出来的笔画歪歪扭扭,细得像随时会断的蜘蛛丝,而且好几个字都缺了笔画,她自己看了都认不出来。
她沮丧地放下笔,看着自己这双能耍剑、能翻跟头、能做好多事情的手,怎么就偏偏败给了这支的毛笔?想她燕子上辈子也是正经上过学、写过字的人,虽然成绩不咋地,但用铅笔、圆珠笔写出来的字好歹是工整能看的。哪像现在……“哎,好怀念铅笔啊……”她托着腮,对着那支不听话的毛笔长长地叹了口气,思绪飘回了那个有橡皮擦、写错了能轻易修改的方便时代。
她越想越郁闷,无意识地用食指和拇指捻着毛笔的笔杆,习惯性地转来转去,脑子里还在跟那些之乎者也和这不听话的毛笔较劲……突然,她转笔的动作一顿,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哎,对了!铅笔!我怎么忘了!”她兴奋地一拍桌子,差点把砚台震翻。这里虽然没有现成的铅笔,但是可以想办法做类似的东西啊!比如找细细的柳条烧成炭笔,那样肯定比这软趴趴的毛笔好控制多了!这个发现让她瞬间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她激动地扭头,想要立刻把这个绝妙的主意分享给最好的姐妹:“紫薇。”
正在低头认真整理那叠写废聊宣纸的紫薇,听见燕子喊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目光落到燕子脸上时,她先是一愣,待看清之后,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最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用袖子掩住嘴,却还是笑得眉眼弯弯。
“燕子……你,你的脸……”紫薇指着她的脸,笑得不出完整的话。
只见燕子的鼻尖下方,人中位置上,不知何时被毛笔画上了一道粗粗的黑印,墨迹还未干,活像长了一条滑稽的、短短的黑胡子!配上她此刻那双因兴奋而睁得溜圆的大眼睛,模样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紫薇,你好奇怪啊?你在笑什么?我的脸怎么了?”燕子看着紫薇突然对着自己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伸手就往脸上摸去。
这一摸,手指上立刻沾染了未干的墨迹,她也瞬间明白过来,估计是自己刚才烦躁转笔时不心画上去的。她“哎呀”一声,也顾不得什么炭笔的主意了,赶紧跳起来去找铜镜照。漱芳斋内,一时充满了紫薇温柔的笑声和燕子后知后觉的哇哇大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