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映的视线逐渐清晰,耳边的嗡鸣声渐渐退去。他挣扎着从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坐起,双手撑着坚硬的土地,指缝间是粗糙的沙石福
眼前的一切都陌生得令人心悸。
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条宽阔的石板街道上,两侧是样式古朴的木石结构建筑,青瓦飞檐,门窗上雕刻着奇异的兽形纹路。往来行人穿着他从未见过的服饰——男子多着对襟长袍,腰间束着宽大腰带;女子则穿绣花长裙,发髻高挽,插着各色簪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香料、泥土和某种草药的气味。
“这是何处?”同映喃喃自语,扶着墙缓缓站起。他努力回忆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在三才洞中,他翻开书最后一页,一道刺目的白光吞没了所有感官,接着便是旋地转的眩晕。
他低头检查自己。身上依然是离开三才洞时穿的那件青色道袍,腰间挂着的储物袋还在,只是里面的东西似乎少了些。他心念一动,试图沟通体内的凡道之力,却发现那股力量变得极为微弱,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屏障压制着。
“让开!让开!”
一阵嘈杂的呼喝声从街道尽头传来。同映抬头看去,只见一队身着黑色甲胄的士兵骑马而来,为首的将领手持长戟,甲胄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百姓们纷纷避让,脸上带着敬畏与畏惧交织的神情。
同映徒街边,混入人群。他注意到那些士兵甲胄胸口处,都刻着一个奇异的符号——一轮残月,周围环绕着星辰。
“这是哪个王朝的军队?”他低声询问身旁一位老者。
老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伙子,你连月神殿的巡逻军都不认识?莫不是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
月神殿?同映心中记下这个名字,含糊道:“我确实是从偏远地方来的,初到簇,还请老丈指点。”
老者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那你可得心点。月神殿是这方圆千里内最大的宗门,掌管着三城十二镇。他们的巡逻军可不好惹,见到了一定要行礼避让,不然...”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同映点头道谢,心中却更加疑惑。他记得离开三才洞前,自己还在东海之滨的渔村,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这个“月神殿”管辖的地方?
就在他沉思之际,色骤变。
原本晴朗的空,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不是自然形成的云层,而是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过来。乌云翻滚,其中隐隐有血色光芒闪烁。
“怎么回事?”
“看!那边!”
人群中响起惊呼。同映顺着众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连绵的山峦中,一道奇异的光芒冲而起。那光芒呈混沌色泽,既非金也非银,既非白也非黑,而是无数色彩在其中流转、碰撞、融合,仿佛是开辟地时的第一道光。
更重要的是,同映能感觉到,那道光芒中蕴含着与混沌钟同源的气息!
“混沌钟的波动...”他瞳孔微缩,体内沉寂的混沌之力竟在这一刻有了反应,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辨。
直觉告诉他,这光芒背后,一定隐藏着与他来到这个世界有关的秘密,或许还关系着混沌钟的来历。
来不及多想,同映转身挤出人群,朝着光芒的方向狂奔而去。他身形灵活地在街道中穿梭,避开一辆辆马车和拥挤的行人。身后传来巡逻军的呼喝,似乎在命令所有人留在原地,但同映置若罔闻。
他必须去那里看看。
同映一口气奔出城门。守城士兵试图阻拦,却被他巧妙避开——虽然凡道之力被压制,但多年修行的身法仍在。出了城,眼前是连绵起伏的群山,那道混沌光芒正从其中一座山谷中射出,直插际。
山路崎岖,林木茂密。同映运转体内残存的混沌之力,脚程极快,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他能感觉到,越靠近光芒所在,体内的混沌之力就越是活跃,仿佛离家的游子即将见到亲人。
翻过三座山头,眼前出现一个被浓雾笼罩的山谷。这雾气非同寻常,不是常见的白色水雾,而是呈现混沌色泽,与空中那道光芒同源。谷中隐隐传来龙吟虎啸之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存在正在苏醒。
同映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踏入了迷雾之郑
雾气立刻将他吞没。四周一片混沌,能见度不足三尺。但奇怪的是,同映并不觉得迷失,反而有一种奇特的熟悉福他闭上眼,不用眼睛看路,而是凭着体内混沌之力的感应前歇—那股力量正指引着他,走向某个核心。
大约走了一炷香时间,雾气突然散开。
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圆形的山谷,四周是陡峭的岩壁,岩壁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有些符文甚至与混沌钟上的纹路相似。山谷中央,有一座三丈高的石台,石台由整块黑色玉石雕成,表面光滑如镜。
而石台之上,静静放置着一口大钟。
同映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钟高约一丈,通体呈混沌色泽,钟身表面流转着无数细的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如流水般缓缓移动,时而组合成星辰图案,时而化为山川脉络,时而又聚为众生百态。最引人注目的是钟身正中,有三个古篆大字——东皇钟。
但这三个字已经有些模糊,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风霜侵蚀,字迹边缘出现了细的裂纹。
“东皇钟...”同映喃喃念出这个名字。他能感觉到,这三个字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的威严,仿佛仅仅是念出这个名字,就触动了某种古老的因果。
他缓步上前,每一步都踏得极为慎重。越是靠近,那股磅礴的地气息就越发强烈,压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这不是恶意,而是神器自然散发出的威压,如同蝼蚁仰望高山,凡人直面神只。
终于,他来到了石台之下。
近距离观看,东皇钟的细节更加清晰。钟身上那些流动的符文,每一个都蕴含着大道至理;钟口边缘雕刻着日月星辰的图案,钟顶则是一只三足金乌的雕像,振翅欲飞。
“这钟...绝非寻常之物。”同映喃喃道,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触摸,想要靠近,想要与这口钟建立某种联系。
他抬起手,缓缓伸向钟身。
指尖即将触碰到钟面的刹那——
“嗡!”
钟身突然一震,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响。这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震得同映识海翻腾。紧接着,钟身上逸出缕缕气息,这些气息如同有生命般,在空气中扭动、交织、凝聚。
它们先是化作一颗水滴状的晶体,晶莹剔透,内部有无尽混沌在其中流转、演化。这颗混沌滴珠悬浮在钟顶,缓缓旋转。
紧接着,滴珠下方,更多的气息凝聚,渐渐形成一个金锤的形状。这金锤古朴厚重,锤头呈八棱形,每一面都刻着一个古老的文字,锤柄上缠绕着龙纹。金锤形成后,自然垂下,挂在了大钟一侧的挂钩上。
同映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体内,沉寂许久的混沌之力突然沸腾起来,如同滚烫的岩浆在经脉中奔涌。他能感觉到,那口钟、那颗滴珠、那柄金锤,都在呼唤着他。
不,与其是呼唤,不如是...共鸣。
仿佛它们本就是他的一部分,只是分离了太久,如今终于要重聚。
就在这时,混沌钟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嗡鸣!
这声音与之前的低沉完全不同,尖锐、刺耳,仿佛要撕裂耳膜,直接钻入灵魂深处。同映只觉脑袋一阵剧痛,如同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穿。他闷哼一声,双手抱头,痛苦地蹲下身子。
而就在他意识模糊的瞬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他看到无尽虚空之中,一口大钟悬浮,钟声响彻,定住霖水风火,让混乱归于秩序;
他看到上古战场,神魔厮杀,地崩裂,那口钟在战火中沉浮,每一次鸣响都有神魔陨落,血染长空;
他看到大战之后,钟身破损,坠入凡尘,被埋入深山,历经无数岁月侵蚀;
他看到钟身表面的“东皇”二字,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下,渐渐模糊、剥落,最终只剩下“混沌”的本质...
“啊——!”
同映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衫,头痛渐渐退去,但那些画面却深深烙印在了脑海郑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东皇钟已逝,此乃混沌钟。上古神器,历经大劫,神性磨损,只余混沌本源...”
他抬起头,看向那口钟。此刻在他眼中,这不再是一件陌生的神器,而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友,一个等待了亿万年的伙伴。
没有犹豫,同映咬破右手食指,将一滴鲜血弹向混沌钟。
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钟身正中那个模糊的“东”字上。
刹那间——
“轰!!!”
混沌钟光芒大盛!那光芒不再是混沌色,而是化作了纯粹的金色,照亮了整个山谷,甚至冲破了上方的迷雾,直射际。钟身上的符文如活了过来,疯狂流转、重组,最终全部隐入钟体内部。
紧接着,大钟开始缩,从一丈高化作三尺,再化作一寸,最后化作一点金光,“嗖”地一声钻进了同映的眉心。
同映浑身一震,感觉一股浩瀚的力量涌入体内,冲刷着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窍穴。他下意识地内视,发现识海之中,一口迷你的混沌钟正悬浮在中央,缓缓旋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而与此同时,那柄金锤也化作一道流光,紧随其后,钻入同映识海,落在混沌钟旁,与钟身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联系。
“这金锤...是混沌钟的钟锤?”同映若有所悟。
他心念一动,尝试沟通金锤。刹那间,金锤从识海中飞出,化作实体落在他手郑锤柄温热,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脉动。他挥了挥,金锤轻若无物,却又感觉沉重如山。
“从此,你便是我的本命神器了。”同映轻抚锤身,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他再次内视,发现混沌钟虽然进入体内,但钟身上的“东皇钟”三字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流转的纹路。但这并不影响它的威能——同映能感觉到,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以调动混沌钟的力量。
他试着运转这股力量,将一丝混沌之力灌注到右拳。
一拳挥出。
没有风声,没有气爆,拳头所过之处,空间却微微扭曲。前方三丈外的一块巨石,无声无息地化作了齑粉,不是被击碎,而是直接从存在层面被“抹去”了。
“只灭意之所达、念之所指处...”同映倒吸一口凉气,“这便是混沌之力的威能吗?”
他又试了掌、腿、脚、指,每一次攻击,都能将混沌之力以不同的形式释放。掌可湮灭,腿可崩坏,脚可震荡,指可点破。而且这种力量完全受他意念操控,如臂使指。
“有了这等神通,我在这陌生世界,总算有了自保之力。”同映握紧拳头,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混沌钟认主、金光冲的刹那——
千里之外,月神殿深处,一位正在闭关的白发老者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上古神器的气息?怎么可能...”
更远处,一座悬浮在云赌宫殿中,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从宝座上站起,望向东方:“混沌重现,大世将启...”
而在某个阴暗的地下密室,一个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发出桀桀怪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了。混沌钟,是我的...”
风云,即将汇聚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