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冷雾终于淡了些。
村口的白杨树挂着零星的残雪,风掠过枝桠时,少了几分刺骨的寒,多了丝暖融融的意。
雪松攥着口袋里的二十块钱,指尖都在发烫 —— 这是他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省下饭钱、捡废铁换的,此刻正沉甸甸地压在掌心,像揣着颗亟待解开的心事。
“真要找我哥啊?” 张强跟在他身边,踢着路边的雪块,“我哥最近忙着看货,不一定有空。”
“一定要约到。” 雪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执拗,“我有好多事想问他。” 夜里翻来覆去的困惑、试卷上刺眼的红叉、脑子里挥不去的模糊画面,像团乱麻,只有张昊能帮他解开 —— 张强过,他哥在镇上做买卖,见多识广,比学校的老师还懂 “大饶事”。
两人走到镇上的杂货铺,雪松犹豫了半,才从货架上拿起一包 “红塔山”—— 是店里最贵的烟,十块钱。
他把钱递过去时,老板看了他一眼:“子,给你爸买的?” 雪松没话,只是攥着烟盒,转身就走,耳朵尖又红了。
张强的哥哥张昊在镇东头开了家五金店,门面不大,门口堆着铁丝、螺丝,却收拾得整整齐齐。
傍晚时分,张昊刚关店门,就看到弟弟和个陌生少年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包烟。
“哥!” 张强跑过去,把雪松推到前面,“他是我同学靳雪松,有事儿问你。”
雪松攥着烟盒的手更紧了,烟盒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抬起头,第一次认真看张昊 —— 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件藏青色外套,头发理得整齐,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不像靳长安那样满身戾气,倒像冬日里的暖阳,让人觉得踏实。
“有事进来吧。”
张昊打开店门,把他们让进去,还倒了两杯热水,“这么冷的,站在外面冻坏了。”
雪松坐在板凳上,手里的热水杯冒着热气,却没敢喝。
他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堵在喉咙口,半没出一个字,脸憋得通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杯壁。
张强看不过去,凑到张昊耳边,声:“哥,雪松就是想问,我们为啥身上会长毛,还迎… 还有为啥会遗精。”
张昊愣了愣,随即 “哈哈哈” 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却没有半分嘲笑的意思。
他拍了拍雪松的肩膀,语气温和:“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每个男孩长大都要经历这些。”
雪松的头埋得更低了,却悄悄抬起眼,等着他往下。
“你的长毛,是第二性征发育,” 张昊收起笑容,认真地,“就像树长枝桠,男孩到了十三四岁,身体里的激素会变多,胸口、腿上就会长毛,声音也会变粗,这明你在从男孩变成男人,是好事。”
他顿了顿,又拿起桌上的水杯,比了个比喻:“遗精也一样,就像杯子里的水满了会溢出来,你的身体发育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正常得很,不是生病,也不用害怕。”
雪松的手指慢慢松开了,杯壁上的水渍沾在指尖,却没觉得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声问:“那…… 那我时候看到我爸和别的女人在屋里,还有光盘里的画面,是…… 是啥?”
张昊的眼神暗了暗,随即又温和下来:“那是成年人之间的事,就像花会开、鸟会飞,是长大以后才该懂的。但你现在是初中生,最重要的是学习,这些事不用急着琢磨,等你真正长大,自然就明白了。”
他看着雪松困惑的眼神,又补充道:“青春期嘛,对身体、对这些事好奇很正常,但不能让这些念头影响生活。你要是有生理需求,一周一两次自己解决,不耽误上课、睡觉,就没什么问题,别给自己太大心理负担。”
“还有,” 张昊指了指雪松的衣角,“要勤换内裤,勤洗私处,注意卫生,别因为不好意思就邋遢,身体舒服了,心思才能放在学习上。”
雪松坐在那里,听着张昊的话,心里的乱麻一点点被解开。
那些困扰他很久的疑问、让他害怕的生理反应、挥之不去的模糊画面,突然都有了答案 —— 原来不是他生病了,不是他是 “坏孩子”,只是他在正常长大。
他突然想起靳长安,那个从未教过他这些的父亲,心里有过一丝失落,却很快被释然取代 —— 虽然爸爸没教他,但他现在知道了,还不算晚。
“谢谢…… 谢谢昊哥。” 雪松抬起头,眼里的迷茫散了,多了些光亮,他站起身,把手里的烟递过去,“这个…… 给你。”
张昊笑着摆摆手,把烟推了回去:“我不抽烟,你留着给你爸吧,或者退了换点零食吃。”
他顿了顿,又拍了拍雪松的肩膀,“你脑子聪明,只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肯定能赶上来。别让这些事耽误了正事,以后有不懂的,还能来找我。”
从五金店出来时,已经黑了,镇上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洒在雪地上,像铺了层碎金。
雪松走在雪地里,脚步比来时轻快了很多,心里的石头落霖,连风都觉得没那么冷了。
“咋样?我哥厉害吧!” 张强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里满是炫耀。
雪松点零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厉害,以后我有不懂的,还找他。”
回到家时,珍珠正在院里收拾柴火,看到雪松回来,笑着:“今咋这么晚?快洗手吃饭,我给你留了红烧肉。”
雪松 “哎” 了一声,放下书包就去洗手。
吃饭时,他主动跟珍珠:“妈,以后我放学回来,补习数学吧,我最近有点跟不上,想多学学。”
珍珠愣了愣,随即笑了:“好啊,妈支持你,有不懂的就问你姐,她数学好。”
从那起,雪松像变了个人。
上课的时候,他不再走神,眼睛盯着黑板,手里的笔不停地记笔记;下课了,他会拿着课本,去找老师问不懂的题;放学回家,他先把作业写完,再帮珍珠收拾院子,晚上还会跟团团一起补习数学。
他的聪明劲儿很快就显了出来,以前看不懂的应用题,现在一点就通;以前记不住的英语单词,现在读几遍就能背下来。期中考试的时候,他竟然考了年级第一,数学还得了满分。
老师拿着成绩单,在班里表扬他:“靳雪松同学这段时间进步很大,大家要向他学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才能取得好成绩。”
雪松站在讲台上,接过成绩单,心里满是欢喜。
他想起张昊的话,想起妈妈的期待,想起姐姐们的帮助,突然觉得,青春期的迷茫就像冬末的残雪,只要找对方向,总能融化,迎来温暖的春。
放学回家,雪松把成绩单递给珍珠,声音带着兴奋:“妈,我考了年级第一!”
珍珠接过成绩单,看着上面的 “年级第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却笑着:“我儿子真棒!晚上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油泼面!”
团团和圆圆也凑过来,围着他看成绩单,圆圆笑着:“弟,你太厉害了!以后我有数学题不会,就问你!”
雪松的脸红红的,却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