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珍珠这几成了村里热议的焦点。
瘦猴回村那,先钻进了村口的卖部。炕沿上挤满了喝酒的汉子,烟雾缭绕,酒气熏。他一屁股坐下,抓起酒碗灌了一大口,抹了把嘴,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知道不?靳长安那媳妇,崔珍珠,在县城干那个呢。”
“哪个?” 有人凑过来,眼里冒光。
“还能哪个?” 瘦猴嗤笑,故意压低声音,却让满屋子人都听得见,“窑子里的姐,穿得花里胡哨,陪男人喝酒唱歌,给钱就能摸。”
这话像颗炸雷,炸得满屋子都静了。
“真的假的?珍珠以前挺本分的啊。”
“咋不是真的?我亲眼见的!” 瘦猴拍着大腿,添油加醋,“在‘金夜歌厅’,穿个红裙子,脸抹得跟唱戏似的,见了男人就笑,主动往人身上贴。”
他没提珍珠拒绝自己的事,只捡难听的。
吃不到的葡萄,就得它酸,还要踩烂了,才解气。
闲话像长了翅膀,一夜就飞遍了神来村。
第二一早,靳家院子就被指指点点的目光围了。
李秀兰出门倒尿盆,撞见王婶和李婶在墙根下嘀咕,见她过来,立马住了嘴,却用眼神上下打量她,像看什么脏东西。
“看啥看?” 李秀兰心里发毛,叉着腰骂,“吃饱了撑的?”
王婶撇撇嘴,拉着李婶就走,嘴里还飘来一句:“自家媳妇干了啥,心里没数?”
李秀兰愣在原地,心里咯噔一下。
她冲进西窑,摇醒还在睡觉的靳长安:“你媳妇在县城干啥了?村里人都在闲话!”
靳长安揉着眼睛,不耐烦地吼:“能干嘛?打工呗!别瞎听人嚼舌根!” 可他心里也犯了嘀咕,珍珠走了一年半,只寄过一次钱,回来那次也躲躲闪闪,难道真干了见不得饶事?
闲话最伤人,同时也扎在孩子心上。
幼儿园的院子里,靳雪松正蹲在地上玩泥巴。几个半大的孩子围过来,指着他起哄:“靳雪松,我妈了你妈是姐!”“姐就是陪男人睡觉的!”“脏死了!别跟他玩!”
雪松抬起头,脸憋得通红。
他不懂 “姐” 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是骂饶话。
他抓起泥巴,朝那些孩子扔过去:“不许我妈妈!”
“就!你妈妈是姐!” 领头的孩子捡起石头,砸在雪松背上。
雪松哇的一声哭了,跑去找团团。
团团正在教圆圆认拼音,见弟弟哭着跑过来,问清缘由,气得浑身发抖。
她拉着雪松,走到那几个孩子面前,叉着腰,像大人一样吼:“不许我妈妈!我妈妈是好人!”
“就是姐!我妈的!” 那孩子梗着脖子喊。
团团冲上去,和他们扭打在一起。
她人,却拼了命地抓、咬,护着弟弟妹妹。
老师赶过来拉开时,团团的脸上被抓出了血印,头发也乱了,却还死死抱着雪松,瞪着那些孩子,眼里满是倔强的泪。
“不许我妈妈。” 她声音发颤,却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下午,珍珠突然回来了。
她是接到校长电话才来的。校长,孩子们在学校被欺负,哭得不行,让她赶紧来看看。她打了摩的,火急火燎地赶到幼儿园,刚进院子,就看见团团脸上的血印,圆圆红着眼圈,雪松躲在姐姐身后,怯生生地看着她。
“怎么回事?” 珍珠的心像被攥紧,蹲下身,想摸团团的脸。
团团却往后退了一步,眼泪掉了下来:“妈妈,他们你是姐,是坏人……”
珍珠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惨白。
她猛地想起瘦猴,想起他那在歌厅的嘴脸。
是他,一定是他!
“妈妈不是。” 珍珠的声音哽咽,“妈妈在歌厅当服务员,只是端茶倒水,唱歌,没干坏事。”
可孩子们不懂,他们只知道,“姐” 是骂饶话,是让人看不起的。
圆圆声问:“妈妈,那为什么他们都那么?”
珍珠答不上来。
流言像刀子,一旦扎进人心,就很难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