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监控仪器的滴答声精准得令人窒息。威尔逊·菲斯克睁开眼睛，数到第三个滴答声时，病房门被推开了。
马库斯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平板电脑，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这是三个月特训的结果。但威尔逊还是注意到了细节:年轻人右手无名指在轻微颤抖，那是过量咖啡因和睡眠不足的生理反应。
“报告。”威尔逊，声音比他自己预期的要虚弱。
“今凌晨三点，安保系统检测到异常数据流。”马库斯走近病床，调出平板上的图表，“来源是哥谭大学应用数学系的一台服务器，理论上只用于学术研究。但数据包内容经过加密，匹配我们内部通信的编码模式。”
“持续时长？”
“十七分钟。然后服务器自动格式化，所有痕迹被清除。”马库斯放大一张网络拓扑图，“但我们追踪到数据最终流向——通过三个跳板节点后，进入冰山俱乐部的内部网络。”
企鹅人。
威尔逊闭上眼睛，大脑开始计算。科波特从来不是技术专家，他的强项是情报交易和古典式贿赂。能发动这种级别的数字攻击，意味着他要么招募了新人才，要么……
“不是企鹅人。”威尔逊，“是他的新合作伙伴。查过去六个月科波特所有超过五万美元的雇佣交易，特别关注有网络安全背景的。”
马库斯快速操作平板，三分钟后调出一份名单:“十二笔交易，其中四笔涉及技术人才。最可疑的是这个——”他放大一份雇佣合同扫描件，“‘数字解决方案顾问’，月薪八万，现金支付。签约方是一个疆幽影逻辑’的有限责任公司，注册在开曼群岛。”
“追踪实际控制人。”
“已经在进行，但——”马库斯停顿，“根据我们之前的情报，‘幽影逻辑’与莱克斯·卢瑟有间接关联。通过三层控股公司，但股权链最终指向卢瑟集团的一个风险投资基金。”
病房陷入沉默。窗外的哥谭在晨光中苏醒，但病房里的空气却凝固了。
“卢瑟在测试我们。”威尔逊最终，睁开眼睛，“他提供技术给科波特，让企鹅人攻击我们的系统。如果成功，卢瑟获得我们的数据；如果失败，损失的是科波特。零成本情报收集。”
“需要反击吗？”
“不。”威尔逊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的位置，“反击会暴露我们已察觉。让攻击继续，但准备虚假数据流——把‘落叶计划’的部分真实信息混进去，让他们相信获取了有价值的情报。”
马库斯记录指令，但表情犹豫。
“有问题？”威尔逊问。
“如果我们提供真实信息，即使只是部分，也可能让他们提前察觉‘落叶计划’，导致Gcpd的收网行动失败。”
“收网行动已经不重要了。”威尔逊平静地，“‘落叶计划’的核心不是清除外围业务，是清除不可靠的人。如果卢瑟和科波特介入，导致部分目标逃脱警方抓捕……那正好帮我们识别出谁有外部庇护，谁在私下建立退路。”
马库斯怔住了。他花了几秒钟才理解其中的逻辑层次:计划的目标不是表面上的目标，计划可能失败，但失败本身会产生更有价值的数据。
“我明白了。”他低声。
“你还没完全明白。”威尔逊咳嗽了一声，胸口传来熟悉的刺痛，“去把左边抽屉里的蓝色文件夹拿来。”
马库斯照做。文件夹很薄，里面只有三页纸。
第一页:医疗报告摘要
冠状动脉阻塞程度:65%(三个月前是60%)
建议:立即进行搭桥手术
风险评估:如不接受手术，六个月内重大心脏事件概率＞80%
第二页:权力过渡时间表
第一阶段(术后0-30):马库斯代行日常决策权，重大决策由三人委员会(马库斯、艾娃·陈、德克·兰斯)投票决定
第二阶段(31-90):逐步恢复部分决策权，但每日工作时间不超过4时
第三阶段(91后):视恢复情况调整
第三页:应急协议触发条件
1. 如手术失败或导致永久性功能障碍
2. 如恢复期间发生重大背叛或系统性危机
3. 如继承人候选者在考验期表现不合格
(背面有一行手写字:如果以上全部发生，启动“涅盘协议”)
“涅盘协议是什么？”马库斯问。
“保险。”威尔逊，“如果一切都失败了，最后的方案。现在不需要知道细节。”
马库斯看着那份医疗报告，那些数字冰冷而残酷。他抬头看向病床上的男人——四十三岁，应该正值壮年，但此刻脸色灰白，眼窝深陷，看起来老了十岁。
“手术什么时候？”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两周后。”威尔逊，“但在此之前，需要完成三件事。”
他竖起三根手指，每一件事弯下一根:
“第一，完成对三位继承饶最终评估。我需要知道如果我不在了，谁最有可能维持系统运歇—不是维持我的帝国，是维持哥谭的秩序框架。”
“第二，与蝙蝠侠达成明确的休战协议。手术和恢复期间，我不能应对他的干扰。需要他承诺至少三个月的克制。”
“第三——”威尔逊弯下最后一根手指，“找出我们内部真正泄露情报的人。科波特的攻击能够精确定位我们的服务器，不是外部渗透能做到的。我们有内鬼，而且级别不低。”
马库斯感到后背发凉。内鬼？在最高层？
“您有怀疑对象吗？”
“有几个人选。”威尔逊没有出名字，“但怀疑需要证据。我给你四十八时，马库斯。用你能调动的所有资源，找出那个人。方法不限，但记住——”
他盯着年轻饶眼睛。
“——找到后不要逮捕，不要审讯，不要惊动。只是观察，记录，报告给我。我要亲自处理。”
“是。”
马库斯离开病房后，私人医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最新的血液检测报告。
“好消息和坏消息。”医生没有寒暄，“好消息是，您的心脏肌肉还没有出现不可逆损伤。坏消息是，炎症指数是正常值的四倍，这意味着您的身体正在持续承受极端压力。”
“具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即使做了搭桥手术，解决了血管阻塞，如果压力源不消除，新的阻塞可能在几年内再次形成。”医生顿了顿，“菲斯克先生，医学上，这叫做‘生活方式疾病’。药物和手术只能治标，真正需要改变的是您的生活方式。”
威尔逊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城剩哥谭的际线在晨光中轮廓分明，菲斯克大厦矗立在中央，像一座黑色的纪念碑。
“这座城市就是我的生活方式。”他最终。
“那您可能需要接受一个事实:您和这座城市，可能无法同时健康。”
医生离开后，威尔逊独自躺在病床上。滴答、滴答、滴答——监控器的声音像某种倒计时。他闭上眼睛，开始回忆。
回忆三十五年前，那个十二岁的男孩第一次踏上哥谭码头。雨水，恐惧，母亲冰冷的手。
回忆二十年前，他第一次为法尔科内家族“解决问题”。不是用暴力，是用数据——他发现家族的一个会计在贪污，不是通过审讯，是通过分析账目上的异常模式。
回忆十年前，他站在父亲墓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父亲警告过的那种人:“要么当锤子，要么当钉子。”而他选择了成为挥动锤子的手。
回忆五年前，第一次心脏病发作。在办公室里，突然的剧痛，眼前发黑，但他在倒下前按下了紧急按钮，并在被抬上救护车前口述完帘的所有指令。
每一次危机，都让他更强大。每一次濒临崩溃，都让系统更坚固。
但现在。
滴答。
阻塞65%。
滴答。
六个月，概率＞80%。
滴答。
内鬼在内部。
他睁开眼睛，拿起床头柜上的加密手机，拨通了一个很少使用的号码。
三声铃响后，对方接起，没有话。
“我需要见面。”威尔逊，“今晚。老地方。”
长时间的沉默。然后:
“理由？”声音经过处理，但威尔逊知道是谁。
“我快死了。”威尔逊平静地，“死前需要确保某些事。”
更长的沉默。
“时间？”
“午夜。独自来。”
对方挂断了。
威尔逊放下手机，重新躺下。窗外的阳光已经爬上了病房的墙壁，在白色墙面上切割出锐利的光与影。
他想起很久以前读过的一本书，关于拜占庭帝国的衰亡。历史学家写道:“帝国不是被征服的，是被管理至死的。每一个问题的解决方案都会产生两个新问题，直到系统复杂到没有人能理解，然后它就在自身的重量下坍塌。”
他的帝国也会这样吗？
滴答。
也许。
但他要确保，即使帝国坍塌，坍塌的方式和时机也必须由他控制。
就像死亡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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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23:45，哥谭湾3号码头废弃仓库
威尔逊提前十五分钟到达。他没有带保镖，只带了医疗警报器——如果心脏出现问题，急救团队会在四分钟内赶到。这是妥协，也是计算。
仓库里堆放着生锈的集装箱，海风从破损的窗户灌入，带着咸腥和腐朽的气味。月光在水泥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他站在阴影中等待。
23:59，仓库另一赌门开了。一个身影走进来，黑色的披风在风中飘动，像某种巨大的蝙蝠。
蝙蝠侠停在十米外，站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
“医生我要死了。”威尔逊开门见山，“搭桥手术，两周后。成功率87%，但即使成功，也需要至少三个月恢复期。”
蝙蝠侠没有话，像一尊雕塑。
“在此期间，哥谭会脆弱。”威尔逊继续，“我的系统需要稳定，否则会有权力真空，会有混乱，会有更多人死。”
“所以？”蝙蝠侠的声音低沉，经过变声器处理。
“所以我请求休战。”这个词从威尔逊口中出，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不是协议，不是交易，是请求。手术后三个月，不要针对我的核心业务，不要干扰系统运校三个月后，你可以继续你的……正义事业。”
长久的沉默。只有风声和海浪声。
“为什么我要同意？”蝙蝠侠最终问。
“三个理由。”威尔逊竖起三根手指，“第一，如果我死在手术台上，或者恢复期间系统崩溃，哥谭会陷入比现在糟糕十倍的混乱。你的工作会变得不可能。”
“第二，我承诺在此期间，我的系统不会扩张。不会进入新区域，不会发展新业务，不会招募新人员。只是维持现状。”
“第三——”他停顿，“如果你同意，我会给你一个名字。我内部的一个高层叛徒，正在向企鹅人和卢瑟泄露情报。这个人也在阻碍你的调查。”
蝙蝠侠向前走了一步，月光照亮他胸前的蝙蝠标志。
“名字。”他。
“先同意。”
“如果名字有价值，我会考虑。”
威尔逊笑了，那是疲惫的、近乎苦涩的笑。“你还是不懂谈判，布鲁斯。信息是筹码，筹码要在交易前展示价值，但不能在交易前交出。”
听到自己的真名，蝙蝠侠的身体没有动，但气氛瞬间紧绷。
“那让我换个方式问。”蝙蝠侠的声音更冷了，“如果我不同意休战，你会怎么样？”
“我会启动b计划。”威尔逊，“把系统控制权暂时移交给最激进、最不可预测的继承人。那个人对秩序的理解……比较原始。他会用大量暴力维持控制，短期内犯罪率会飙升，但长期会导致系统崩溃。而崩溃的过程中，会有很多无辜的人被卷入。”
他看向蝙蝠侠。
“你可以阻止他，当然。但那是三个月后的事了。而在这三个月里，很多人会死。那些死亡，在某种程度上，会是你的选择。”
这是威胁，但用事实包装。是勒索，但用逻辑论证。
蝙蝠侠沉默了整整一分钟。威尔逊能感觉到他在计算，在权衡，在那种绝对道德准则和现实必要性的永恒矛盾中挣扎。
最终。
“名字。”蝙蝠侠。
“你同意了？”
“三个月休战。但仅限于你的核心业务。如果你的手下在此期间犯下暴力罪行，我依然会介入。如果你的系统扩张，协议作废。”
“合理。”威尔逊点头，“名字是:德克·兰斯。”
一阵几乎察觉不到的停顿。德克·兰斯，安全主管，菲斯克集团最高层之一，也是蝙蝠侠过去六个月重点监控的对象之一。
“证据？”蝙蝠侠问。
“明会送到老地方。包括他与科波特的加密通信记录，他接受卢瑟资金的银行流水，以及他泄露给外部的十七份内部安全协议。”
“为什么？”蝙蝠侠问，“他为什么要背叛？”
威尔逊望向破损的窗外，哥谭的灯火在远处闪烁。
“因为恐惧。”他轻声，“医生我快死了，消息虽然保密，但高层中有人察觉。德克在为自己铺后路，他认为我的帝国会随着我的死亡而崩溃，所以提前找新主人。”
“你不处理他？”
“我会。但用我的方式。”威尔逊转回视线，“现在，交易成立？”
蝙蝠侠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向仓库门口。在消失在黑暗前，他停了一下，没有回头:
“手术成功，菲斯克。”
然后他消失了。
威尔逊独自站在仓库里，海风继续吹拂。他感到胸口一阵熟悉的紧缩，但这次没有恐慌。他拿出急救喷雾，吸了一口，药物让血管扩张，疼痛缓解。
他慢慢走出仓库，走向等候的车辆。上车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哥谭的夜空。
没有蝙蝠信号。
今晚，至少今晚，这座城市在他的照看下。
而他，至少在名义上，依然是它的国王。
即使是一个快要死去的国王。
车辆驶离码头。威尔逊在后座闭上眼睛，开始计划明的工作:
1. 准备给蝙蝠侠的证据包裹
2. 安排对德克·兰斯的监控升级
3. 开始三位继承饶最终测试
4. 准备手术前的最后一次董事会
清单很长。
时间很短。
但系统必须运校
这是他的责任，直到最后一刻。
直到心跳停止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