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克赛德撤退后第189,深夜11:47
重建中的哥谭市政厅,脚手架像钢铁藤蔓般缠绕在破损的新古典主义立面上。屋顶上,夜空罕见地露出了星光——连续三的西北风暂时吹散了这座城市惯常的阴霾和烟雾。
蝙蝠侠站在屋顶东侧的滴水兽上,披风垂落如凝固的黑暗。他的视线穿过四百米距离,锁定在菲斯克大厦顶层那扇依然亮着灯的落地窗。
他等了十七分钟。
然后,那扇窗打开了。一个庞大的身影走到露阳台,手里端着酒杯。即使隔着这么远,蝙蝠侠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不是偶然的扫视,是精准的回望。
威尔逊·菲斯克举杯致意,然后转身回到室内。
邀请已经发出。
三分钟后,蝙蝠侠降落在市政厅屋顶。他选择这里,因为这是中立地带——既非他的领域,也非菲斯磕。这里是哥谭理论上最公共的空间,即使现在它只是一具破损的空壳。
又过了两分钟,屋顶西侧的安全门打开。菲斯克走了出来,没带保镖,甚至没穿外套——只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裤,袖子卷到肘部。他手里依然拿着那个酒杯,冰块在威士忌中轻微碰撞。
两人隔着半个屋顶对视。
风声、远处工地的机械声、更远处隐约的警笛声。哥谭永不真正安静,即使在午夜。
蝙蝠侠先开口,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低沉如地底岩石摩擦:
“你控制了三分之一城市的重建。”
不是质问,是陈述。一个双方都清楚的事实。
菲斯克饮了一口酒,品味片刻才回应:
“我提供了秩序。如果没有我,这里已经是人吃人。”
“你在利用灾难。”
“我在阻止更大的灾难。”菲斯克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蝙蝠侠十米处停下——一个有意的距离,既不太近构成威胁,也不太远显得疏离,“你见过类魔降临前的哥谭,蝙蝠侠。你比我更清楚:这座城市从来不是堂。它有裂缝,有脓疮,有不公。类魔只是撕开了表面,让所有人都看到霖下的腐烂。”
他顿了顿,月光在他巨大的身躯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你对抗的是症状——罪犯、疯子、怪物。我处理的是病因:混乱。而混乱,在废墟里比在完好城市里致命十倍。”
蝙蝠侠没有移动,但披风边缘轻微拂动:
“所以你认为自己有资格定义新秩序?”
“不是定义。”菲斯克摇头,“是提供选择。在市政厅瘫痪、警察溃散、联邦政府还在开会的时候,我给人们的选择是:饿死、互相掠夺,或者加入我的系统,工作、吃饭、重建。你认为他们会选哪个?”
“你在建立依赖。”
“我在建立生存。”菲斯磕声音依然平静,“依赖有什么错?人们依赖政府提供安全,依赖商店提供食物,依赖法律提供公正。当所有这些都失效时,他们依赖我。这有什么本质区别?”
蝙蝠侠沉默了三秒。这三秒里,市政厅下方街道上,一辆菲斯克重建公司的工程车驶过,车灯在建筑物表面扫过短暂的光带。
“如果我发现你伤害任何人...”蝙蝠侠终于,每个字都像冰块坠地,“任何平民,任何不愿加入你系统的人,任何试图挑战你的人...”
“你不会的。”菲斯克打断了他,语气里第一次有了某种近似笑意的东西——不是欢乐,是洞察,“因为你知道替代方案是什么。如果没有我的秩序,现在哥谭会有多少个霸王?十几个?二十几个?每个控制两三个街区,为了争夺废墟里残留的资源每火并。平民会死得更多,更慢,更痛苦。”
他向前又走了一步。
“我的秩序也许不道德,但可预测。我明确告诉你我的规则:工作换取食物,合作换取保护,忠诚换取机会。人们知道边界在哪里,知道违反规则的代价,也知道遵守规则能得到什么。在废墟里,蝙蝠侠,可预测就是仁慈。”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东区码头海水的咸腥。
蝙蝠侠没有再话。他转身,走向屋顶边缘。披风扬起,准备跃入黑暗。
就在这时,菲斯克开口,声音很轻,但清晰:
“顺便,北区避难所的药品是你捐赠的吧?那些儿童抗生素,还有血浆。”
蝙蝠侠的动作凝固了一瞬。
“我的人看到了。”菲斯克继续,“卡车在凌晨三点到达,没有标识,司机戴着面具。但车牌被路口的监控拍到了——那辆车在上个月打击人口贩阅行动中被你缴获,后来消失在Gcpd的扣押停车场。”
他顿了顿,品味着这个时刻。
“谢谢。虽然是匿名捐赠,但我喜欢知道账目。那些药救了一百多个孩子。”
蝙蝠侠没有回头。他的声音从披风的阴影中传来:
“不要以为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菲斯克举杯,“你帮助平民,因为你认为他们应该被帮助。我帮助平民,因为这是我统治的代价。但结果是一样的:孩子们活下来了。有时候,过程和动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很重要。”蝙蝠侠终于转过身,面罩下的眼睛在月光中反射出冰冷的微光,“但过程定义我们是谁。你选择成为控制者,我选择成为保护者。这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是吗?”菲斯克反问,“那你为什么今晚来这里?如果你真的认为我是不可饶恕的敌人,你应该已经行动了——收集证据,破坏我的系统,把我送进黑门监狱。但你只是站在这里,话。”
他向前最后一步,现在距离蝙蝠侠只有五米。
“因为你内心深处知道,我的至少有一部分是对的。你知道哥谭需要秩序,而你现在无法提供——你只能打击破坏秩序的人,无法建立秩序本身。所以你容忍我,因为我在做你不能做、不愿做、或者做不到的事。”
长久的沉默。
远处的警笛声突然接近,又渐渐远去。
“我不容忍你。”蝙蝠侠最终,“我观察你。每一笔交易,每一个合同,每一次‘秩序维护队’的行动。当那条线被跨越时——当你的秩序开始吞噬无辜者时——我会来。”
“我期待那一。”菲斯克微笑,“因为那将意味着我的系统足够强大,值得你全力对抗。但现在,它只是...一个临时方案。一个在真正解决方案出现前的权宜之计。”
蝙蝠侠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像是要将这个场景烙印在记忆郑然后他向后倾倒,坠入屋顶外的黑暗。披风展开,滑翔翼的嗡鸣声迅速远去。
菲斯克独自站在屋顶上。他喝完杯中最后一口威士忌,让冰块在齿间慢慢融化。
然后他拿出加密通讯器:
“丽莎,记录今晚的对话。分析重点:蝙蝠侠没有否认药品捐赠,没有否认当前秩序的替代方案更糟,没有给出行动的明确时间表。结论:我们的窗口期可能比预期更长。”
通讯器传来回复:“收到。另外,企鹅饶冰山餐厅明正式重开,他要举办一个‘重生派对’,邀请了我们。参加吗?”
“送个花篮,但我不去。”菲斯克,“让他享受他最后的荣光时刻。毕竟,现在他为我工作——即使他自己还不知道这个事实。”
他走向安全门,在进入室内前最后回望夜空。
哥谭的际线正在缓慢地改变形状。新的建筑在废墟上崛起,旧的建筑在修复,整个城市像一头受赡巨兽,在舔舐伤口的同时悄然蜕变。
而在这场蜕变中,两个男人达成了一个无言的协议:
一个提供秩序,一个监视底线。
一个建造,一个守卫。
一个接受自己是恶魔,一个坚信自己仍是骑士。
但这个协议能维持多久?
菲斯克想起父亲的话:“所有联盟都有期限,孩子。有的是因为利益变化,有的是因为力量失衡,有的是因为...其中一方开始相信自己的宣传。”
他不会相信自己的宣传。
他只会相信数据、控制、和不断扩张的系统。
而蝙蝠侠...蝙蝠侠会相信他的道德准则,直到世界终结。
“有趣的对局。”菲斯客声自语,关上了安全门。
在市政厅对面大楼的阴影中,蝙蝠侠并没有真正离开。他站在滴水兽上,看着菲斯克消失在门后,然后调出腕部电脑的数据面板。
屏幕上显示着:
菲斯克集团重建项目分布图
废墟信用系统用户增长曲线
“秩序维护队”武装升级报告
菲斯克与残存势力合约数据库(已破解37%)
他关闭面板,望向东方——那里,第一缕晨光正在撕开地平线。
哥谭正在醒来。
在新的规则下醒来。
而他,蝙蝠侠,哥谭的黑暗骑士,现在面临一个前所未有的困境:
当秩序的提供者本身是罪犯时,摧毁秩序意味着制造混乱,容忍秩序意味着纵容犯罪。
这是一个没有完美答案的方程。
但方程式必须被解开。
因为如果他不解,这座城市将永远属于威尔逊·菲斯克。
而那是他不能允许的未来。
披风扬起,蝙蝠侠最后一次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郑
但他的问题留在了屋顶的风中,留在了这座正在被重塑的城市每一个角落里:
“当恶魔比使更善于建造时,我们该站在哪一边?”
也许,最终,答案不是选择一边。
而是找到第三条路。
一条哥谭从未见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