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导师与陷阱(18岁前半年)
接管东区娱乐业账目的第一个月,威尔逊学会了三件事:
第一,权力不是被授予的,是被测试的。
第二,忠诚是流动的,永远从高处流向更低处。
第三,在法尔科内家族,“导师”这个词同时意味着“监护人”和“看守人”。
卡尔米内指定的导师是萨尔瓦多·“萨尔”·马兰扎诺——不是威尔逊的舅舅萨尔,而是另一个萨尔瓦多,家族内部称为“教授”的人。萨尔瓦多五十多岁,头发银白,永远穿着三件套西装,戴着金丝眼镜。他负责家族在东区的法律事务、财务合规和……政治关系疏通。
他们的第一次会面在萨尔瓦多的私人书房。房间很大,橡木书架顶到花板,皮革装订的书脊在灯光下泛着暗金光泽。空气里有雪茄、旧纸张和某种昂贵古龙水的混合气味。
“坐,菲斯克先生。”萨尔瓦多没抬头,正用放大镜检查一份文件,“抱歉,这份合同有点……棘手。”
威尔逊坐下,观察房间。墙上挂的不是家族合影或黑手党常见的那种“教父”油画,而是法律学位证书、律师执业执照、以及一张与某位州参议员的合影。书桌上除了文件,还有一本翻开的《罗马法原理》。
“您也是律师?”威尔逊问。
“曾经是。”萨尔瓦多终于放下放大镜,摘下眼镜擦拭,“哥谭大学法学院,全班第三名毕业。在华尔街干了两年,发现那边的人比黑帮还脏,就回来了。至少这边的人……承认自己脏。”
他重新戴上眼镜,打量着威尔逊。“卡尔米内你很有赋。数字才。但你知道在哥谭,数字只是游戏的开始,不是结束吗?”
“我知道。”威尔逊。
“不,你不知道。”萨尔瓦多笑了,笑容里没有温度,“让我告诉你,孩子。你在码头上学的那些:效率、利润、风险计算……那些是学算术。现在你要学的是高等数学。这门课的名字疆如何在阳光下犯罪’。”
接下来的三个月,萨尔瓦多成了威尔逊的全职导师。课程安排严格得像军校:
周一:法律结构
如何建立层层嵌套的空壳公司。如何利用离岸账户。如何设计“合法”的商业交易来掩盖非法资金流动。如何阅读和起草法律文件,找到其中的漏洞。
“看这里,”萨尔瓦多用红笔在一份租赁合同上画圈,“‘不可抗力’条款定义模糊。如果我们的‘货物’被扣押,可以援引此条款拒绝租金支付。但如果我们主动破坏运输,就不能用。所以关键是……如何让破坏看起来像不可抗力。”
周二:政治关系
谁是东区的市议员、法官、检察官。他们的价格是多少——不是直接贿赂,而是“竞选捐款”、“顾问费”、“子女奖学金”。他们的弱点是什么:赌博债务、婚外情、子女吸毒。
“这位约翰逊法官,”萨尔瓦多指着档案照片,“表面清廉,但他的女儿在瑞士私立学校,每年学费八万美元。他的法官年薪是六万五。差额哪里来的?我们有记录。所以当我们的人出现在他法庭上时……他懂得如何判决。”
周三:洗钱实操
现金如何进入银行系统而不触发警报。如何通过赌场、餐馆、古董店、房地产进行分层、分流、整合。如何应对国税局的审计——因为在美国,逃税是重罪,但谋杀有时可以辩解。
“记住,洗钱不是把钱‘洗白’,”萨尔瓦多,“而是制造一个足够复杂的交易网络,让追踪成本高于追回金额。国税局每年预算有限,他们会挑软柿子。你要让自己看起来是硬核桃。”
周四:家族历史与传统
法尔科内家族如何从西西里来到哥谭。家族内部的血缘图谱。谁娶了谁的女儿,谁欠谁人情,谁和谁有世仇。仪式的意义:吻手礼、沉默誓言、黑手党守则。
“传统不是迷信,”萨尔瓦多,“它是黏合剂。当利益不足以绑定人时,仪式和誓言可以。但记住——它只是黏合剂,不是基础。基础永远是利益。”
周五:实战演练
威尔逊被要求设计一个完整的洗钱方案,金额一百万美元。或者分析一个真实的法律案件,预测法官会如何判决。或者模拟与市议员的谈判,争取对某条 zoning 法规的“调整”。
萨尔瓦多的评分标准苛刻。一个方案如果被发现有单点失败风险——某个环节过度依赖个人忠诚,或某个法律条款解读存在歧义——就会被打回重做。
“在真实世界,失败不是扣分,”萨尔瓦多,“是死亡,或者终身监禁。所以你的作业必须完美。”
威尔逊沉迷其郑这比码头的暴力算术更复杂、更精妙、更有趣。他开始理解为什么法尔科内家族能统治哥谭半个世纪:不是靠街头暴力,而是靠这套深入市政厅、法院、银行系统的寄生网络。
但三个月后,他发现了异样。
萨尔瓦多开始给他一些“课外作业”——一些不属于课程范围的私人任务:
“这份文件,送到市中心的‘金丝雀信托公司’。交给前台,‘萨尔瓦多先生的包裹’。不要打开,不要问内容。”
“明下午三点,去橡树街公寓3b,取一个行李箱。带到这里。如果有人跟踪,去地铁站绕三圈。”
“这周五晚上,在‘堂鸟’餐厅订两人位,用你的名字。我会带一位‘客人’。你不用参与谈话,只需要在场,看上去像我的……年轻合伙人。”
威尔逊执行了所有任务,但开始记录异常:
异常#1: “金丝雀信托公司”不在家族已知的合作伙伴名单上。经查,该公司实际控制人是马罗尼家族的一个远亲。
异常#2: 橡树街公寓的租户是一个叫莉娜的女人——不是萨尔瓦多的妻子。照片显示她年轻漂亮,二十多岁。公寓月租两千美元,以萨尔瓦多的律师收入无法承担。
异常#3: “堂鸟”餐厅的那位“客人”,后来威尔逊在报纸上认出来——是联邦检察官办公室的一名助理检察官。与家族有正式接触的应该是更高级别的检察官。
威尔逊没有立刻报告。他在等待更多的数据点。
第四个月,关键数据点出现了。
那下午,威尔逊提前到了萨尔瓦多的办公室——有份文件需要签字。秘书不在,他敲了敲门,没回应。门没锁,他推开了。
萨尔瓦多不在,但书桌上摊开着一份文件。威尔逊本能地扫了一眼标题:
“东区资产剥离与风险转移计划(草案)”
他快速浏览邻一页。内容触目惊心:
· 计划将法尔科内家族在东区的六家赌场、四家夜总会的所有权“出售”给第三方空壳公司
· “出售”价格远低于市场价值(约百分之三十)
· 第三方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未列明,但文件提到“m先生已初步同意”
· 计划时间:未来六个月内完成全部交易
· 备注:“此操作需在卡尔米内先生不知情情况下进行,待完成后,以‘市场环境恶化被迫出售’为由汇报”
威尔逊听到了走廊的脚步声。他迅速退回门边,在萨尔瓦多推门进来的瞬间,假装刚到。
“啊,威尔逊。”萨尔瓦多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你在这里做什么?”
“需要您签字的文件,先生。”威尔逊递过文件迹
萨尔瓦多接过,扫了一眼,迅速签了字。“下次让秘书转交就好。”
“是。”
那晚上,威尔逊没有回家。他去了图书馆的付费电话亭,拨通了一个号码。
“这里是‘精密会计服务’。”阿尔贝托的声音。
“我是威尔逊。我需要私下见面。紧急。”
他们在码头的一个废弃仓库见面。时间凌晨两点。
“你发现了什么?”阿尔贝托问。
威尔逊描述了文件内容。阿尔贝托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m先生……可能是马罗尼。”阿尔贝托低声,“萨尔瓦多在策划背叛。他在悄悄转移家族资产给马罗尼家,自己从中赚取差价,然后……可能打算逃去南美。”
“为什么现在?”威尔逊问。
“卡尔米内最近在清查内部腐败。他感觉到了压力。”阿尔贝托点了一支烟,“而且……联邦调查局最近在调查东区的洗钱网络。萨尔瓦多可能是想在被抓之前,捞最后一笔,然后消失。”
“你需要我做什么?”威尔逊问。
阿尔贝托看着他:“你需要证据。确凿的证据。照片、录音、交易记录。有了证据,我们可以向卡尔米内汇报。但必须快——如果萨尔瓦多发现你知道了,他会先动手。”
“他会怎么做?”
“你有两个弱点,威尔逊。”阿尔贝托,“你母亲,和你的……过去。”
威尔逊的眼神一凛。
“萨尔瓦多知道里奇的事。”阿尔贝托继续,“他可能没有证据,但怀疑足够了。如果他向马罗尼家暗示是你杀了里奇,马罗尼会报复。或者,他可以向警察匿名举报,你涉嫌谋杀——不需要定罪,只要调查开始,你就会很麻烦。”
“明白了。”威尔逊,“我需要多少时间?”
“两周。最多三周。在那之前,表现得一切正常。继续跟他学习,甚至……可以表现出一些崇拜,让他放松警惕。”
“然后?”
阿尔贝托深吸一口烟:“然后,当你拿到足够证据时,我们会处理。”
威尔逊知道“处理”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两周,他成了萨尔瓦多最忠实的学生。他主动要求额外的作业,赞美导师的智慧,甚至在一次家族聚会上公开敬酒:“感谢萨尔瓦多先生的教导,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智慧。”
萨尔瓦多似乎很受用。他开始更信任威尔逊,交给他更多敏感任务——包括与“金丝雀信托公司”的第二次接触,这次威尔逊被允许进入内部办公室。
威尔逊用纽扣相机拍下了所有过程。
第三周的周二,萨尔瓦多给了他一个特殊任务。
“今晚十点,去港务局酒店1208房间。”萨尔瓦多,“那里有一位‘客人’。给他这个信封。”他递过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然后什么也别,立即离开。”
“客人是谁?”威尔逊问。
“你不该问的问题。”萨尔瓦多顿了顿,又补充道,“但为了你的安全……他是联邦调查局的人。我们在‘谈合作’。”
威尔逊接过信封。很重,感觉像是现金。
当晚九点半,他提前到了酒店。没有直接去1208,而是去了前台。
“抱歉,我是1208房间客饶助理。”威尔逊,展示了一张伪造的名片,“我们有个包裹要送到他房间,但我想确认一下客人姓名,避免送错。”
前台查了一下:“1208是罗伯特·米勒先生的房间。”
威尔逊道谢离开。他在大堂角落等了二十分钟,用公用电话打给阿尔贝停
“罗伯特·米勒。查一下。”
十五分钟后,阿尔贝托回电:“罗伯特·米勒,联邦调查局金融犯罪科特工。正在调查东区洗钱案。但他有腐败记录——三年前在芝加哥受贿被内部调查,调职到哥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