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默默退出了办公室。
走在安静的走廊里,谁也没话。
直到走出大楼,来到阳光刺眼的室外,顾星染才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操!哪个孙子拍的?别让老子查出来!”
他气得脸色铁青,银发在阳光下几乎要燃烧起来。
晏明修沉默地走着,侧脸线条紧绷。
沈临渊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
江眠则像个游魂一样跟在他们后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通报批评……写检讨……禁止亲密举动……
这些处分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更可怕的是,帖子已经发出去了,全校甚至可能校外的人都看到了。他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待下去?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江眠。”晏明修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江眠茫然地抬头。
“别怕。”晏明修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有我在。”
江眠鼻子一酸,他赶紧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
“现在这些有个屁用!”顾星染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当务之急是先把那个发帖的孙子揪出来!还有,检讨谁写?反正老子不会写那玩意儿!”
“必须写,否则处分会升级。”沈临渊冷静地,“我们可以各自写自己的部分,但内容需要统一口径,就像刚才在办公室的一样——游戏、玩笑、意外。避免矛盾。”
“行吧行吧!”顾星染不耐烦地摆摆手,“回去就写,真他妈烦!”
四人回到宿舍。
气氛比去教务处之前更加沉闷压抑。
晏明修打开电脑,开始写检讨。他打字速度很快,表情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作品。
顾星染瘫在椅子上,对着空白的文档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骂骂咧咧地开始敲键盘,每打几个字就要停下来抓狂一下。
沈临渊则拿出一沓稿纸和钢笔,坐得端端正正,开始一笔一划地书写,字迹工整清晰得像印刷体。
江眠看着他们,心里更加难受。
都是因为他……
他默默打开自己的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文档名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只留下“检讨书”三个字。
对着空白的光标,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女老师的话,论坛上那些刺眼的评论,还有那些被拍下的、让他无地自容的照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晏明修最先写完,打印出来,检查了一遍,放在了桌上。
顾星染还在跟他的检讨搏斗,嘴里不停地低声咒骂。
沈临渊也接近尾声,正在做最后的修改。
江眠的文档里,依旧只影检讨书”三个字,和一个孤独的光标。
“写不出来?”晏明修走到他旁边,轻声问。
江眠点零头。
晏明修没什么,只是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然后拿过江眠的电脑。
“我,你打。”
江眠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晏明修已经开始口述:“尊敬的教务处老师:您好。我是计算机系大二学生江眠。对于近日在校园内因我个人不当行为引发的恶劣影响,我深感愧疚与懊悔,并在此做出深刻检讨……”
他的声音平稳清晰,措辞严谨,既承认了“错误”,又巧妙地淡化了事情的“性质”,将之归结为“年轻气盛、玩笑过度、缺乏分寸副。
江眠听话的敲打着。
晏明修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将他从混乱和自责的泥潭里一点点拉出来。
顾星染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一边看一边嘀咕:“啧,明修哥你这检讨写得……跟学术论文似的。行了,后面的我帮你补充点‘情感真挚’的部分,不然太假了。”
沈临渊也写完了自己的,走过来,推了推眼镜:“从逻辑和一致性角度,我们四份检讨中对事件细节的描述需要完全吻合,避免被看出破绽。我建议统一几个关键时间点和辞。”
于是,四个人——虽然之前还剑拔弩张——此刻却围在江眠的电脑前,你一言我一语,共同“创作”着这份三千字的检讨书。
顾星染负责添加“悔恨交加”、“痛心疾首”之类的情绪化表达。
沈临渊负责调整逻辑,确保时间线和解释没有漏洞。
晏明修把控整体结构和措辞的尺度。
江眠则负责打字,以及……偶尔被他们要求加入一点“符合他性格”的、更显得“真诚”的句子。
这种奇异的、临时组成的“检讨组”,让原本沉重压抑的气氛,莫名地缓和了一点点。
至少,他们此刻的目标是一致的——渡过眼前的难关。
当最后一份检讨书终于定稿打印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顾星染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总算搞定了……饿死了,叫外卖吧?”
没人反对。
顾星染拿起手机点餐。
等待外卖的时候,宿舍里再次安静下来。
但那种紧绷的、一触即发的对峙感,似乎暂时被一种共同面对麻烦后的疲惫和微妙默契取代了。
江眠看着并排放在桌上的四份检讨书,又看了看各自忙碌或休息的三人,心里那种沉甸甸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一点点。
也许……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