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指挥官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封千岁,目光落在她那张依旧苍白却难掩傲气的脸上,心头不由得翻起一阵感慨——现在的辈,竟都厉害到了这种地步?直到此刻,他依旧看不透这个姑娘,她身形单薄,一头银丝衬得眉眼冷冽,可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凛然傲气,却让一众身经百战的军官都暗自心折。
他沉默半晌,低低地叹了口气,宽厚的手掌撑在冰凉的实木办公桌上,借着支撑的力道缓缓起身,指节因用力而泛出些许青白。
想起邱玉荣昨日千叮咛万嘱咐的模样,老友拍着他的肩膀,语气郑重得近乎警告:“老汤,你可得把话软和点,千万不能刺激到千岁丫头,不然我这辈子就拉着你在边境待着,别想回随影基地了。”
那时他还只当邱老头是夸大其词,可此刻对上封千岁这副面无表情、仿佛一切都了然于心的模样,汤指挥官心里顿时没磷。他搓了搓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封家的规矩他早有耳闻,家主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封家族人。可如今……
“千岁丫头啊,”汤指挥官放软了语气,甚至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试图用更亲近的姿态缓和气氛,“你看你刚醒,身子还虚着,要不先回房间再歇歇?汤爷爷……汤爷爷这边还没整理好头绪,等捋顺了再跟你细,啊?”
站在一旁的一位年轻军官见汤指挥官面露难色,也连忙打圆场,欠了欠身道:“封家主,你为了案子已经耗了这么多心力,确实该先休养。我们这边正加急核查消息,有结果了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封千岁却只是微微抬眼,扫过那位军官,又落回汤指挥官身上,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不必了,汤爷爷。千岁的身体,自己清楚,一切安好。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纸终究包不住火,千岁早晚会知道。与其绕弯子,不如坦诚些——还请您派人带我过去吧。”
她话音落定,办公室里瞬间静了下来,几位军官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汤指挥官看着封千岁那双清明又锐利的眸子,知道这丫头是铁了心要问个究竟,再拖下去,恐怕只会适得其反。他又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终究是松了口:“罢了罢了,你这丫头……我这就安排人,只是……丫头你想好了?”
封千岁实在不懂他们为什么总是喜欢把她当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也不懂他们为什么会用担心和愧疚的眼神看着她。他们需要信息知道了,d品找到了,手里谈判的筹码更重了。她只是有些头疼,他们并不亏。
封千岁垂眸看着自己泛着冷白的指尖,实在不懂这群人为何总将她视作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她能撬开扎万的嘴,成功复刻毒贩的配方,解决了令他们头疼不已的问题。
更不懂他们看向自己时,那混杂着担心与愧疚的眼神从何而来。他们要的信息拿到了,藏匿的毒品找到了,谈判的筹码也攥得更紧,于公于私,他们都不算亏,顶多是自己耗了些精神力,略有些头疼罢了。
她想不明白,却也懒得深究,眉眼依旧淡然无波,只淡淡瞥了汤指挥官一眼,便转身朝门外走:“汤爷爷,千岁不是需要被护着的姑娘了。而且……”
话音未落,她倏然回头侧眸,眼尾微微上挑,唇角勾出一抹带着轻蔑的笑,那抹笑里藏着封家人刻在骨子里的桀骜与狠戾:“千岁向来睚眦必报,谁欠了封家的,我都会一一讨回来。”
汤指挥官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心头咯噔一下,只剩一个念头:完了,这下更害怕了。他顾不上还没开完的会议,甚至没跟办公室里的军官们交代一句,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急急忙忙追了上去,脚步都带着几分慌乱。
其余几位军官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几秒后,有人咬了咬牙:“都跟上吧,这节骨眼上,别出什么岔子。”众人连忙应声,一窝蜂地跟在汤指挥官身后,走廊里顿时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
边境军医部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鼻腔发涩,惨白的灯光将墙壁照得毫无温度。
汤指挥官带着封千岁刚走到拐角,便撞见了迎面而来的封元直,还有他身后特殊队的队员们,厉长风也在其中,一个个脸色凝重,满身疲惫。
封元直的模样狼狈得几乎认不出来——双眼猩红得像浸了血,眼底爬满了细密的红血丝,眼下是浓重的乌青,显然是熬了好几个通宵。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下巴上冒出了一层青黑的胡子茬,往日里挺拔利落的身影,此刻却佝偻着,浑身透着一股沉到谷底的颓败。
清脆的高跟鞋声敲在冰冷的地砖上,由远及近。封元直麻木地抬起头,走廊的光线有些模糊,将封千岁的身影笼在一片光晕里,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抹熟悉的银丝,认出了那道清瘦却挺拔的轮廓。
他的眼眶瞬间红透,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绷不住,脚步踉跄地朝着封千岁冲过去,连站都站不稳,险些摔在地上。
封千岁心下一紧,快走两步迎上去,稳稳扶住他的双肩,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衣服,又抬手抚上他憔悴的脸庞,指腹擦过他眼下的乌青,声音放得极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没事了,元直,家主在呢。”
封元直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死死咬着牙,硬是不肯让它落下来,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浓重的哭腔:“家,家主……元恒他,元恒他没了……是我没保护好他,是我的错……家主,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封家……”
封千岁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语气依旧沉稳,给人莫名的安心感:“我来了,别怕。元恒是封家的好儿郎,是大英雄,元直也是。别哭元直,相信家主。”
封千岁在他耳边轻声:“家主会让伤害元恒的人付出代价,让他在痛苦中死去,死在我亲手为他们编织的‘美梦’里。放心。”
封元直知道家主不会骗他,他等着,让那些该死的畜牲给元恒陪葬。他的脑袋微微偏了下,蹭了下封千岁的耳朵。点点头:“元直相信家主,用他们的死为元恒践校”
封元直即使在随影基地受训时,再苦再累的训练都扛得下来,哪怕受了能见骨的伤,也从没红过眼眶,可此刻,他却在封千岁面前,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这时,厉长风带着飞鹰队的其他成员走了过来,一个个垂着头,不敢看封千岁的眼睛。
厉长风率先开口,声音低哑,满是愧疚:“封家主……对不起,是我们没护住元恒,我这个教官,失职了。”
队员们也纷纷低着头,跟着道歉:“封家主,对不起!”
封千岁收回放在封元直脸上的手,抬眼看向厉长风一行人,语气平静,听不出怨怼,却带着封家饶通透与格局:“飞鹰教官不必道歉,诸位也无需自责。服从指挥,守卫国家,是元恒的使命,也是他心甘情愿做的事。他是封家的骄傲,从未给封家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