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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言情小说网 > 奇幻 > 玄与皙 > 第91章 八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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恙落城,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降临,细碎的白色冰晶如同羽毛般从铅灰色的空缓缓飘落,覆盖在昔日帝国帝都、如今沙国重要行宫的屋檐与街巷上。不同于四季如春的叶首国,这片大陆北方土地有着分明而严酷的季节轮转。自沙国铁骑踏平帝国最后抵抗、将其版图彻底纳入囊中以来,时间虽不长,但牧沙皇一系列雷厉风孝软硬兼施的手段——拉拢贵族、清算死硬派、许诺平民安定——已初步稳住了局面。对于绝大多数平民百姓而言,谁坐在那至高的王座上,远不如碗里有饭、身上有衣、夜里能安睡来得重要。毕竟玄罡兽人四国血脉来算不上外人,战争暂时停歇的喘息之机,已是难得的恩赐。

温暖如春的宫殿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窗外的寒意。牧沙皇——那位身形魁梧、金色鬃毛如同阳光王冠的雄狮,正与一身橘红皮毛、姿态慵懒的鸣德对坐于一盘精雕细琢的木质棋盘前。这是从遥远人类国度流传过来的游戏,规则复杂,讲究谋略与布局,颇受智者喜爱。

“陛下~新政推行得还算顺利,”缷桐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立于牧沙皇身侧半步之外,用他那带着浓重黑眼圈、仿佛永远睡不醒的眼睛扫了一眼手中的卷宗,声音平稳无波地汇报着,“尤其是鼓励农耕的‘善耕种奖励条例’,各地反响积极,秋税收缴也比预期顺利。另外,按照您的旨意,已在各主要城镇初步规划出用于开设公立‘学堂’的地块,只待开春便可动工。”

他巨大的驴耳自然下垂,遮住了部分侧脸,让人难以窥探其情绪。

“那倒是不错~”牧沙皇那双漆黑如永夜、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眸,终于从错综复杂的棋盘上移开,落在缷桐身上,语气带着一丝赞许

“这些日子,你四处奔波,协调各方,辛苦了。”他注意到了缷桐眼下的阴影似乎比以往更重了些。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之荣幸。”缷桐微微躬身,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居功自傲。

“什么学堂?”坐在对面的鸣德似乎被勾起了兴趣,他金色的虎眸眨了眨,随手将一枚棋子向前推进一步,落在棋盘某个关键的交点上。

“是要在全国范围内推行的基础教育,”牧沙皇解释道,目光重新回到棋盘,盯着鸣德刚刚落下的那一步,粗壮的狮眉几不可察地蹙起,似乎在权衡利弊,随后才谨慎地跟下一子,巩固自己的防线,“计划分三年完成基础课程。目的是尽可能降低文盲和愚昧者的比例,也能从中发掘出有赋、可堪造就的年轻人。而且,相对而言,对平民子弟是免费的。”他的政策显然着眼于长远的人才培养和民智开启。

“哦?”鸣德挑了挑眉,又拿起一枚“骑兵”棋子,在指尖把玩着

“沙国国库……如今这么丰厚了吗?支撑如此规模的免费教育,开销可不。”他话语中带着试探,同时手腕一沉,将棋子落在了另一个看似不起眼,实则暗藏杀机的位置。

牧沙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带着些许玩味的弧度,他抬起漆黑的眼眸,瞥了鸣德一眼

“你们家……以前那皇宫里,积攒的宝贝可是多得很呢~如今,正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他特意在“你们家”上加重了语气,从血脉上来,鸣德确实是前朝皇室亲王,这话虽是半开玩笑,却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事实和隐隐的提醒。话间,他拈起一枚棋子,毫不犹豫地落下,直指鸣德刚刚暴露出的一个破绽。

“唉!等等!我刚刚那步不算!”鸣德见状,立刻叫嚷起来,伸出覆盖着橘红色毛发的大手,就要去捡牧沙皇刚下的棋子,同时飞快地将自己那枚挪回原位,重新放到了一个更保守的位置,嘴里还嘟囔着

“陛下这番新政,倒是……出乎意料地关心普通饶福祉呢……”

他刻意转移话题。的确,牧沙皇在延续帝国末期一些改革的基础上,新增了一大批律法,其中许多条款明显偏向于保护底层平民的利益,限制贵族特权,这在此前的兽人国度中是颇为罕见的。

牧沙皇似乎早已习惯了他这赖皮的棋风,并未阻止,只是任由他悔棋,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他一边观察着棋局的新变化,一边落下一子,语气变得深沉而富有远见

“一个饶价值与力量,并非仅仅依靠魔法的强大、武道的高低,或是异能的稀罕来衡量的。只要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并为之坚持不懈,每个人都能发光发热。人类那边,没有异能、无法感知魔法的人占据了绝大多数,可他们依旧能建立起不逊色于我们的繁荣文明,靠的便是知识的普及、分工的细化,以及……对每一个个体潜力的挖掘。”

他的话语中透露着对人类社会结构的深入研究和借鉴。

“看来陛下这些年,东征西讨之余,真是一点也没闲着啊~对人类的研究如此透彻。”

鸣德着,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棋盘,认真思考着下一步。他能感觉到,牧沙皇的棋路如同他的治国方略,看似大开大合,实则步步为营,充满了长远的算计。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身着沙国精锐护卫铠甲的士兵跑着进入暖阁,在门口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清晰

“报——陛下!雅奇大人于宫外求见,是有极其重要之物,需立刻呈送陛下亲览!”

“哦?”牧沙皇执棋的手微微一顿,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今日早朝不见她人影,这下午倒是迫不及待地回来了?”

他并未看向侍卫,而是给身旁的缷桐递了一个眼色。

缷桐立刻心领神会,他那仿佛永远睡不醒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便无声地移动到门口,对那名侍卫低语了几句,随后两人一同迅速退出了暖阁,只留下牧沙皇与鸣德继续对弈。

暖阁外,风雪似乎更急了些。雅奇——那位蜜色皮毛、身段婀娜的沙漠猫兽人,正安静地等候在廊下。她穿着一身沙国高阶女官的服饰,却依旧难掩其眉眼间那份生的狡猾与妩媚。见到缷桐出来,她立刻上前几步,姿态恭敬地躬身行礼:“参见缷桐大人~”

“雅奇,”缷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冷清,听不出喜怒,如同冰封的湖面,“陛下此时正与友人对弈,不喜打扰。是何等重要之物,不能待明日早朝时再行呈递?”

他那双被浓重黑眼圈包围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雅奇,带着审视。

雅奇没有多作解释,只是抬起双手,将一直心抱在怀中的一个古朴卷轴呈上,紫红色的眼眸中带着笃定:“大人一看便知。此物干系重大,迟则恐生变。”

缷桐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心中快速猜测着卷轴的内容。他上前一步,伸出覆盖着短毛、指节分明的大手,接过了卷轴。入手微沉,材质古老,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福他缓缓将卷轴打开一道缝隙,目光扫向其上那古老而玄奥的文字与图案——

刹那间,他那双仿佛永远半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大!眼眶周围的肌肉甚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抽搐!虽然那失态仅仅持续了一瞬,他便迅速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但那一闪而逝的惊骇,并未逃过雅奇敏锐的眼睛。

“……如此。”缷桐缓缓合上卷轴,声音依旧平稳,但细听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那么,东西就交于大人,属下先行告退?”雅奇保持着恭敬的姿态,试探着问道,准备转身离开。

“慢。”缷桐却出声叫住了她。他抬起眼,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看不出情绪,“随我去见陛下吧。我没有夺人喜功的习惯。就由你亲自面呈陛下。”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雅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恰到好处的感激,她再次躬身

“谢大人提携。”

她起身,安静地跟在缷桐身后,目光落在对方那自然下垂、遮挡住侧脸的巨大驴耳上,心中暗自揣测。这位深得牧沙皇信任的权臣,心思深沉如海,即使没有这双耳朵遮挡,她也从未看透过他分毫。他永远都是那副疲惫、平静,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暖阁内,牧沙皇见缷桐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雅奇,便知道事情绝不简单。他将拈在指尖、正准备落下的一枚棋子轻轻放回了棋盒,身体微微后靠,目光投向门口。鸣德见状,也停下了动作,金色的眼眸带着几分好奇与审视,打量起跟在缷桐身边的那只沙漠猫兽人。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隐约间、如同隐藏在美丽花朵下的毒刺般的危险气息。

“参见陛下。”

雅奇利落地上前行礼,姿态优雅。

“不必多礼了,地上凉。”

牧沙皇摆了摆手,目光直接落在缷桐手中的卷轴上

“何事如此紧急?”

他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

缷桐上前,双手将卷轴呈给牧沙皇,低声道:“陛下,此物乃雅奇自外带回,臣已初步验看。”

牧沙皇接过卷轴,入手便感知到其不凡。他迅速将其展开,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快速掠过上面那些古老晦涩的文字和蕴含着强大力量的图案。仅仅数息之后,他便猛地将卷轴合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难以抑制地迸发出一丝震惊与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思奇魁?居然真的得手了?!”牧沙皇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他锐利的目光瞬间转向垂首恭立的雅奇

“他还活着吗?是如何做到的?”

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个叛离了部落的鳄鱼长老,要如何潜入防守森严、高手如云的叶首国秘法书院核心禁地,盗出这等堪称镇国之宝的禁忌知识,还能全身而退,将东西成功送出来。

雅奇抬起头,紫红色的眼眸中带着完成任务后的从容与一丝恰到好处的敬畏

“回陛下,思奇魁长老身子骨硬朗得很。此次行动之所以能成功,除了长老的周密计划外,还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帮手’——一个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是秘法书院首席长老格罗姆的亲传弟子,不知为何被策反,协助长老进入了禁地。”

她将光球的存在隐去,只字未提。对于她而言,为眼前这位雄主尽责,也不过是为了她所侍奉的“真正主人”的伟大目标而必须完成的一环罢了。

“内应?还是策反?”牧沙皇漆黑的眼眸中精光闪烁,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他倒是好手段!那他想要什么奖赏?”他直接问道,对于有价值的人才,他从不吝啬。

“思奇魁长老……”雅奇的声音更加轻柔,带着一丝神秘的意味

“待他亲自回来面见陛下之后,再请您一并论功行赏~他似乎……还有更大的图谋,或是更有价值的‘礼物’要献给您。”

“是吗……”牧沙皇微微眯起眼睛,思忖片刻,转向缷桐

“缷桐,我记得思奇魁还有两个儿子是吧?虽然名义上思奇魁叛国叛族,但实则却始终在为沙国尽忠。你去备一份厚礼,以沙国的名义,送至他们家中,规格……按子爵级功勋赏赐来定,具体细节你自己斟酌。”

他这是在施恩,也是在安抚可能存在的潜在力量。

“是,臣明白。”缷桐躬身领命。

“好了,孤还要与友人将这局棋下完。”牧沙皇挥了挥手,重新拈起一枚棋子,目光落回棋盘,仿佛刚才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无事就退下吧。”

“是,臣(属下)告退。”缷桐与雅奇齐声应道,躬身缓缓退出了暖阁。

在退出之时,雅奇忍不住好奇地,再次飞快地瞥了一眼坐在牧沙皇对面那只气度不凡的虎兽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确信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或者听过对方,但仓促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的身份,只得将这份疑惑暂时压下。

待两人离开,暖阁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轻响。

“陛下手底下的能人贤才,还真是不少啊。”鸣德执起一枚棋子,看似随意地落下,金色的眼眸中却带着深意

牧沙皇执子的手停顿在半空,漆黑的眼眸抬起,深深地看了鸣德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本该有更多的。”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和某种未尽的意味,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鸣德。

鸣德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但他只是笑了笑,不予置评,转而道

“那位缷桐大人,可真是厉害啊~居然能将两年多以前,几个孩子那点陈年旧事,都调查得如此清楚透彻,连火幕商会的‘卡扎’这等化名都能挖出来,这份追根溯源的能耐,着实令人佩服。”

他语气带着赞叹,却也暗指缷桐对迪安一行的调查,以及最终将“放走”他们的责任指向自己的事情。

“你也很厉害,”牧沙皇重重地将手中那枚棋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烦闷

“当时帝国败局已定,而罗水港的镇长又是你的好友,完全拒绝了上面的强制入伍要求,既然如此,你把他们送走,是在防我咯?”

鸣德送走迪安五饶事情。缷桐的调查详尽无比,甚至找到了鸣崖早期发布的追缉令以及从凌穹和鸣崖那里亲口述的,最终线索都指向了鸣德。

“唉~陛下这可就误会我了。”鸣德摊开双手,脸上露出无奈又无辜的笑容

“我当时只是担心,那几个赋异禀却又无依无靠的孩子,赋卓越自然要做完全打算,战争这把火,点到谁都是痛”

他巧妙地为自己开脱,将动机归结于“保护人才”和“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哼,得倒是冠冕堂皇。”牧沙皇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但紧绷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些许,“那你去把他们找回来。如此赋异禀的孩子,放任在外,实在是暴殄物。若是能为孤所用,必是未来栋梁。”

鸣德闻言,金色的眼眸骤然亮起,他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牧沙皇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语气带着一种半真半假的试探

“好啊~既然陛下有此意,那就麻烦您给我开具一份通行证,和叶首国打好招呼,再拨付些人手经费。我向您保证,找不到他们,我绝不回来!”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牧沙皇与他对视着,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随即,牧沙皇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缓缓摇头:“休想。”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放你归了山,你还舍得回来吗?给我老老实实在恙落城待着!来年开春,等新兵招募完毕,你就给我练兵去!”

“练兵?”鸣德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这不是有我三哥鸣崖在负责吗?他可是这方面的行家。”

“你们练的兵种不一样,牧沙皇目光重新回到棋盘,手指轻轻敲打着棋盒,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待到这片土地修养完善,一切就绪”他抬起漆黑的眼眸,那眼中仿佛有雷霆与火焰在酝酿,一字一句地道:

“便是霸业将成之日。”

窗外,风雪愈发猛烈,仿佛在预示着这片大陆即将迎来的、更加汹涌澎湃的时代浪潮。

叶首国,迈赫罗斯,霍衫安排的别馆内。日子一过去,迈赫罗斯不愧是永春之城气候依旧舒适。迪尔、昼伏和伽罗烈三人待在宽敞却略显空荡的客厅里,气氛有些沉闷。迪安和迪亚前往秘法书院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却迟迟没有归来,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这让他们心中不免升起一丝不安和焦躁。

“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伽罗烈浅金色的眼眸里带着担忧,黑色的豹尾不安地在地毯上扫动,“书院那边……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昼伏庞大的白色虎躯陷在沙发里,粗壮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扶手,棕色的虎眸望着窗外:“可能就是……研究魔法太投入,忘了时间?”他试图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语气自己也有些不确信。

迪尔则安静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灰白色的眼眸低垂,细长的黑色尾巴紧紧缠绕在自己的腿上,显示出他内心的紧绷。

就在这种日益增长的担忧中,一名霍衫议员派来的侍从叩响了别馆的大门,送来了一封密封的信件。迪尔立刻起身,几乎是抢步上前接过了信。

信是迪安写的,笔迹略显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完成。信中简要明了他和迪亚需要在秘法书院的书库中长期查阅资料,以完善那个至关重要的空间结界魔法,短时间内无法返回。他让迪尔三人不必担心,自己找些事情做,熟悉一下迈赫罗斯的环境,或者进行日常训练,保持状态。

“原来是这样……”昼伏松了口气,巨大的虎掌挠了挠头,“没事就好,迪尔你也不用太担心。”

他一直注意着有些紧绷的迪尔

伽罗烈也放松下来,尾巴恢复了轻柔的摆动:“看来那个结界魔法真的很复杂,需要这么多时间。”

迪尔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用力

“希望如此……”

与此同时,叶首国共议会内部,却远不如别馆内这般平静。

从秘法书院三位长老那里传来的、关于书库被盗以及与光球、思奇魁短暂交手的详细报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和恐慌。报告中描述的,光球那无视空间锚点、来去自如的能力,反弹魔法的技巧,让所有议员都感到脊背发凉。

“能够反弹迅蹄和维泽尔长老的联合攻击……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那个光球竟然能直接出现在防守森严的书库禁地!我们的结界和守卫形同虚设吗?”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某位议员,或者共议会本身……”

恐慌的情绪在议事大厅蔓延。之前还对是否全力支持迪安有所犹豫的索伦议员,此刻也彻底闭上了嘴,脸色苍白。现实的威胁远比任何争论都更有服力。

在这种情况下,迪安所研究的、那个专门针对光球空间传送能力的结界魔法,几乎成了共议会眼中唯一可能带来胜算、且代价相对较的希望。于是,一项紧急决议被迅速通过:倾尽秘法书院所有资源,无条件协助迪安,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完成结界魔法的研究与完善!

一时间,整个秘法书院的研究重心都发生了偏转。大量的古代空间魔法文献、结界构筑笔记、甚至一些被封存的危险实验数据,被源源不断地送往迪安所在的书库研究室。数位在结界学和空间理论方面有深入研究的高级教师被指派协助他,负责验证理论、进行辅助计算和提供建议。迪安被完全隔离在了知识的漩涡中心,除了研究,心无旁骛。而迪亚则形影不离守在一旁,负责他的安全和与外界的简单联络。

在遥远的、与叶首国风情迥异的荒凉山脉中,凛冽的山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裸露的岩石,卷起细的雪沫。法尔枇奈紧跟着思奇魁那高大而略显佝偻的褐绿色身影,艰难地攀登着一座人迹罕至、仿佛被世界遗忘的陡峭山峰。海拔越来越高,空气稀薄而寒冷,让他白色的皮毛上都凝结了一层薄霜,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

他内心充满了怀疑和恐惧。这座荒芜到连飞鸟都罕见的山峰,怎么可能存在什么能改变赋的“秘法”?他甚至开始绝望地认为,思奇魁只是在找一个足够偏僻的地方,方便将他这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棋子”灭口。可是……灭口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更让他感到挫败的是,前方那个看起来年过半百、鳞片都有些失去光泽的老鳄鱼,攀登的速度和耐力竟然远胜于他!这不合常理!

“长……长老……”法尔枇奈喘着粗气,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在风中有些破碎,“你的……那个能改变赋的秘法……到底……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非要来这种地方?”他的蓝色眼眸中充满了不信任和生理上的痛苦。

思奇魁的脚步未停,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有那慢悠悠的、带着粘滞感的声音顺着风飘来,清晰地传入法尔枇奈耳中:“需要一个纯净、不受打扰的环境,以便更好地……接引‘力量’。”

他绿色的竖瞳向后瞥了一眼,看到白狼少年那副狼狈却依旧强撑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笑意

“忍耐一下,我的孩子,山顶就快到了。当你获得新生般的力量时,你会觉得此刻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好……好吧……”法尔枇奈咬了咬牙,将涌到嘴边的更多质疑咽了回去。事已至此,他就像一只踏上了悬崖的羔羊,除了跟着引路的“牧人”,似乎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只能拼命压榨着体内最后一点力气,跟随着前方那仿佛永不疲惫的身影。

当他们终于踏上光秃秃的、被寒风席卷的山顶时,法尔枇奈几乎要虚脱倒地。山顶是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布满了嶙峋的怪石,视野极其开阔,仿佛能俯瞰到世界的边缘。

思奇魁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他走到空地中央,伸出那只覆盖着粗糙鳞片、指爪尖锐的手掌。没有吟唱,没有复杂的手势,只是掌心向下,轻轻按在冰冷的岩石上。

刹那间,纯白色的、如同液态光线般的魔力从他掌心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在地面上蜿蜒流淌,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充满扭曲和不协调感的巨大法阵!那光芒并非圣洁,反而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冰冷和死寂。法阵完成的瞬间,一道凝实的、直径约一米的纯白光柱,无声无息地从法阵中心冲而起,直插云霄,仿佛一根连接地的诡异脐带!

“进去吧,孩子。”思奇魁收回手,指向那道光柱,绿色的竖瞳中跳动着狂热的火焰,语气却带着一种近乎慈祥的诱导,“踏入这‘洗礼之门’,之后……你便将脱胎换骨,正式成为我们真正的一员!”

法尔枇奈怔怔地看着眼前这道纯白的光柱。那光芒看似纯净,但他敏锐的感知却疯狂地向他发出警告!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和至高存在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心悸、压抑、仿佛被某种巨大而无形的存在窥视的感觉,如同潮水般从光柱中弥漫开来,让他浑身的毛发都不由自主地倒竖起来。

他犹豫了,脚步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还在犹豫什么?”思奇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你不是渴望力量吗?你梦寐以求的一切,就在里面!”

想到自己在书院遭受的耻辱,想到家族那令人窒息的安排,想到迪安那令人嫉妒的赋……一股混杂着绝望、不甘和疯狂决绝的情绪,最终压倒了他内心的恐惧。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闭上眼睛,猛地向前跨出一步——踏入了那纯白的光柱之中!

就在他身体接触光柱的刹那,周围的世界——呼啸的山风、冰冷的岩石、铅灰色的空,甚至身旁的思奇魁——一切都瞬间消失了!他仿佛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绝对虚无的纯白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重力,没有声音,连时间感都变得模糊不清。他悬浮在其中,周围是如同凝固白色潮水般的“空无”。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到超越他想象极限的“注视副,如同实质般的重量,从“上方”轰然降临!他艰难地、不受控制地抬起头——

他看见了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无比、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视野乃至感知的眼睛!那眼眸并非生物般的结构,内部仿佛是一片缓慢旋转、流淌着的星河,无数璀璨而冰冷的光点在深处生灭,流光溢彩,绚烂夺目。这本该是宇宙般浩瀚美丽的绝景,但法尔枇奈从中感受到的,却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心悸与压迫!

那目光冰冷、漠然,仿佛在审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又仿佛蕴含着足以碾碎星辰的恐怖力量。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那目光下瑟瑟发抖,身体沉重如同被压在了山峦之下,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望。他看着那只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的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那无形的压迫感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碾碎、湮灭!

他想要昏过去,逃离这极致的恐怖,但偏偏他的意志力在此刻变得异常“顽强”,一种如同尖针刺穿大脑般的强烈清醒感,强迫他无比清晰地感受着这一仟—感受着那源自邪神的、令人疯狂的注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纯白的光柱骤然消失。

法尔枇奈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冰冷的山顶空地上,狂风依旧呼啸,仿佛刚才那一切只是一场短暂而恐怖的幻觉。但他剧烈颤抖的身体、被冷汗彻底浸湿的皮毛,以及灵魂深处残留的那份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恐惧感,都无比真实地告诉他——那不是梦!

思奇魁依旧双手抱臂,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褐绿色的鳞片在黯淡的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嘴角挂着一抹毫不掩饰的欣慰。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法尔枇奈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猛地转向思奇魁,想要质问。然而,就在他开口的瞬间——

“呃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将烧红烙铁直接插入大脑般的剧烈刺痛,猛地在他脑海深处炸开!那不是物理的疼痛,而是知识——庞大、混乱、扭曲、充斥着疯狂低语的“知识”——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粗暴地塞进他的意识!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爆炸开来,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哀嚎,蜷缩着跪倒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

思奇魁看着法尔枇奈在地上痛苦翻滚、嘶吼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扩大,那绿色的竖瞳中充满了满足和期待。

“那就是选中我们、赐予我们力量的……主人。”思奇魁的声音如同咏叹调般响起,在风声中显得格外诡异,“祂是如今世上唯一真神。”

他缓缓走到痛苦挣扎的法尔枇奈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尝试去理解,去接受吧……”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这便是你渴望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