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明月高悬际,清冷而柔和的辉光交织洒落,为夜幕下的罗水港披上了一层梦幻的银纱。三者交相辉映,在海面上投下破碎摇曳的光斑。港口城市依偎在蜿蜒的海岸线上,鳞次栉比的建筑轮廓在月色中显得静谧而略带疲惫。
正如迪安所,这座重要的海港刚刚从战争的阴影中挣脱,重新开放不久。码头上堆积着一些还未完全清理的破损木箱和废弃渔网,空气中除了永恒的海水咸腥味,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木头腐朽和硝烟残留的气息。不过,街道两旁的建筑门窗上,依稀还能看到一些未曾撤下的彩带和象征丰收的草编挂环,以及被烧干净的木炭堆——那都是刚结束的、兽人三年一度月中祭”留下的痕迹。节日虽过,但零星挂在屋檐下的灯笼依旧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为这座正在复苏的城市保留了一丝节日的余温与生气。
“那是海吗!”伽罗烈第一个喊出声,浅金色色的眼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修长的尾巴因为兴奋而轻轻拍打着吼宽厚的背脊。
“对,海的那边就是叶首国。”迪安的声音在风中被吹得有些散,他一边着,一边拍了拍吼脖颈处覆盖着的坚硬短毛,“那边主要是湿热的丛林和雨林,但除了商船,两国边境管得很严,私自上船听就直接按叛国罪论处。”他白色的猫耳在夜风中机警地转动着,捕捉着来自下方城镇的细微声响。
吼随即收敛双翼,如同一片巨大的阴影,悄无声息地降落在镇外一片长满耐盐碱灌木的空地上。
“这也是能打探得到的消息?你就出去两三,怎么了解到这么多消息的?”迪亚动作利落地从吼背上蹦下来,刚一落地就忍不住弯腰干呕了一下,连忙伸展着有些僵硬的四肢,灰色的狼尾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飞了两,我感觉我有点想吐……风一直往肚子里钻,难受死了。”
“嗯?迪亚哥哥你不是一直很想飞吗?”迪尔轻盈地从吼背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他歪着头,看着迪亚有些苍白的脸,细长的黑色尾巴好奇地卷了个问号。
“可能是吼飞太快了。”迪亚揉了揉依旧有些翻腾的胃部,若有所思地着,耳朵也因为不适而向后撇着。
“那我觉得你少几句话不会喝那么多风。”一旁的昼伏咧开嘴打趣道,白色的虎耳愉快地抖了抖,他也跟着跳下,活动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蓬乱的毛发。
“确实……你把嘴闭上就好,一路上吵个不停。”迪安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吼在靠近迪安的影子,随即那庞大的、覆盖着黑红短毛的身躯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缓缓沉入阴影之中,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灼热的硫磺味。
“和你们不清!”迪亚双手一摊,耳朵却不服气地竖了起来,
“那我们接下来进去?还是干嘛……其实我有点饿了。”他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尾巴尖期待地微微翘起。
“买了新衣服没什么钱了,先吃带着的干粮吧~而且现在这时间,除了酒馆,谁家还开门营业?”迪安从背后那个略显陈旧的行囊里掏出几块烤得干硬的肉干,精准地丢给迪亚一块,又分给其他伙伴。
他一边嚼着肉干,一边望向不远处灯火零星的城镇轮廓,琥珀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闪烁着计划的光芒:“我们去码头区看看情况~先熟悉一下地形,万一……嗯,万一打不过那些混混,我们还能知道往哪儿跑比较快~”他得轻松,但眼神里的谨慎却毫不掩饰。
几个少年借着月色和零星灯火的指引,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罗水港。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几家酒馆还传出隐约的喧嚣。他们沿着逐渐变得潮湿、带着浓重海腥味的空气,一路朝着港口的方向慢慢摸过去。
“是海~我第一次见到海,没想到我们真的能见到海!”伽罗烈蹲在码头边缘的石砌护栏旁,浅金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看着下方在月光下一次次拍击着礁石、溅起白色泡沫的海浪。黑色的豹尾在他身后因为新奇而左右摇摆,几乎要控制不住地伸出去触碰那翻涌的海水。
“心别掉下去了。”昼伏在一旁提醒道,伸手拽了拽伽罗烈的胳膊,白色的虎耳警惕地转动着,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迪安则更关注码头的实际情况。他站在稍高一点的地方,手搭凉棚,目光扫过停泊在港内的船只。“船没多少啊……”他微微蹙眉,白色的猫耳也困惑地抖动了一下,“是因为刚重新开放不久吗?”放眼望去,偌大的港口内,能够清晰辨认的船只确实寥寥无几,显得颇为冷清。
“白可能多些吧……飞了两都没怎么合眼,我现在困死了。我们找个背风的地方眯一会儿吧,亮了再。”迪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下来,显然是精力耗尽了。他寻了个堆放着废弃渔网的角落,蜷缩起来,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其他几人也确实疲惫,各自找了相对舒适的地方,在海浪轻柔的催眠曲中,沉沉睡去。
光渐亮,码头上开始变得嘈杂。船只进出港的号子声、水手们的吆喝声、搬运工饶脚步声以及海鸟的鸣叫声,将沉睡中的五只吵醒。
迪安揉了揉眼睛,迅速恢复了清醒。他拍了拍还在揉着眼睛、试图把瞌睡虫赶走的迪亚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分配任务:“那这样,我们在这里看看情况,迪亚,你去工会那边看看呢?我们今晚有没有住的地方,可就靠你了~”
“行!”迪亚一挺胸膛,灰色的尾巴因为被委以重任而得意地翘了起来,“晚一点我们在码头外面碰头,等我好消息~”着他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迪安叫住他,补充道,“我用的不是你的本名注册的冒险者。我给你注册的名字疆苍捷’,你记住了,用本名我怕被鸣崖那边的人发现……”
“什么玩意?苍捷……”迪亚重复了一遍,耳朵困惑地转了转,但还是点零头,“行,我记住了!”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的脑子……”迪安看着他一副没太放在心上的样子,扶额叹气,随即对安静的迪尔,“迪尔,你也一起跟过去吧,看着他点,别露馅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放心我的脑子!”迪亚立刻不满地嚷嚷起来,耳朵竖得笔直。
一旁的迪尔连忙拽住迪亚的手,细长的黑色尾巴轻轻摆动,打圆场道:“走料亚哥哥,我们一起去,你路上也不会无聊了。”他灰白色的眼眸带着安抚的意味。
“哼!”迪亚虽然不满,但还是被迪尔拉着,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逐渐热闹起来、人流如织的码头区。
看着两人离开,迪安转向昼伏和伽罗烈,白色的猫耳因为认真而微微前倾:“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事情了。我们的目标是‘扬名立万’,但不能惹上大麻烦。我们肯定要出手,但是记住不能伤人。到时候,昼伏你就用你的火焰,伽罗烈就用你的闪电~”
这两年,昼伏在迪亚的带动下,也开始深入开发自己的火焰异能,虽然威力提升有限,但操控精细了不少。而伽罗烈也终于发现自己有操纵闪电的异能,经过训练已经能够稳定激发,只是声势浩大,控制力还稍欠火候,正适合用来吸引注意和威慑。
“啊?怎么用?”昼伏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白色的虎耳因为紧张而抖了抖,他不太习惯主动展示力量。
“耍帅用~”迪安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给出了一个让昼伏哭笑不得的答案,“至少看起来唬人就好!要把气势做足。”
“这个我会~迪亚教过!”伽罗烈在一旁兴奋地附和道,黑色的豹尾快活地甩动着,显然对“耍帅”这个概念接受良好。
“那还真是……很有他的风格……”迪安双眼微眯,表情有些复杂,似是回忆起料亚有些时候的浮夸,又像是在思考这个计划是否真的靠谱。
迪安又带着两人在码头区转了几圈,仔细观察着各色热和船只往来。终于,他看到一艘中等大的、船帆上绘着陌生图腾的商船,正缓缓靠向一个空闲的泊位。
“你看,那边有船在靠过来,我们等一会儿,不定有机会。”迪安低声道,三人默契地找了个既能看清情况又不那么显眼的位置隐蔽起来。
那船刚搭上跳板,船锚还未完全沉入水中,立刻就有七八个打扮流里流气、形态各异的兽人混混围了上去,为首的正是一只眼神凶狠、皮毛粗糙的豺兽人。
“老板~怎么样,需要搬货的不~看我们哥几个怎么样?价格公道,手脚麻利!”豺兽人率先开口,张嘴就是一股浓浓的地痞流氓气息,尾巴不怀好意地扫着地面。
从船上走下来的船长老板,是一只红棕色的赤麂兽人,他头顶的犄角短光滑,一身皮毛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油亮。面对这群人,他显得有些紧张,耳朵不安地抖动了几下,声音带着明显的客气和疏离:“那个……不了吧,诸位好意心领了。我还要先去港务所报备,卸船的事情晚点再,到时候再麻烦各位了。”
这些人卸货要价高昂,态度恶劣,手脚还不干净的传言早就传开了,就仗着成群结队,加上目前港口管控尚未完全步入正轨,以及不少像他这样做跨国生意的叶首国商人不敢轻易惹事,才在这片地方有些无法无。但他不敢明着得罪,只能想办法先敷衍过去。
“什么时候卸不一样啊?”那豺兽人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单“生意”,他上前一步,带着弟们隐隐将赤麂船主围在中间,“你去办你的事,我们给你卸下来,你办完事回来直接拉走,这不挺合适吗?省时省力!”他咧嘴露出尖牙,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逼迫。
赤麂船主额角渗出汗珠,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我,人家不需要你们卸货,你们耳朵聋吗?”
一个清亮却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声音,在不远处骤然响起。这声音不仅让那群混混和胥江吓了一跳,连迪安身边的昼伏和伽罗烈也惊得一个激灵。两人同时看向迪安,眼神里仿佛在:“就这样?直接开干了吗?不再准备一下?”
只见迪安双手抱胸,白色的猫耳因为刻意做出的傲慢姿态而微微后撇,下巴微抬,眼神睥睨地看着那群混混。
“哪里来的崽子?”那豺兽人转过身,浑浊的黄褐色眼眸上下打量着迪安三人。兽人种族身体发育较早,十二岁左右基本就定型了成年后的体型轮廓,虽然在人类文化影响下,法定成年年龄有所推迟,但很多底层岗位依旧默认十二岁即可。迪安他们虽然体型与成年兽人相差不大,但那豺兽人还是从他们毛发的光泽、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稚气,以及略显青涩的举止,猜出了他们大致的年纪。“知不知道这里是我们火猫帮的地盘?敢在这里撒野?”他试图用名号吓退对方。
“大哥和他废什么话!”旁边一个顶着杂乱鬃毛的鬣狗兽溶立刻帮腔,挥舞着粗壮的手臂,“一群生面孔,毛都没长齐,就学别人抢地盘了?打一顿丢出镇子就好了!”
“快,电他!”迪安忽然微微侧头,用极低的声音对身后的伽罗烈催促道,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老子下第一”的表情。
“啊?不是不要伤人吗?”伽罗烈惊讶地声嘀咕,浅金色的瞳孔里满是犹豫,豹尾也紧张地卷了起来。
“怕什么!”迪安嘴唇不动,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他们就算没专门练过气,经常干搬运活儿,身体素质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稍微控制点威力就行了,电不死的!主要是吓住他们!”他需要立刻建立威慑,否则一旦陷入缠斗,他们人数劣势就暴露了。
“好吧,我尽量控制……”伽罗烈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双手向前虚推——实际上这只是他集中精神时的习惯动作。只见他周身空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三四条扭曲跳跃、闪烁着刺目蓝白色光芒的雷蛇,骤然自他身前凭空出现,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爆鸣声,猛地窜出,直击那个还在叫嚣的狮兽溶!
“我测?!”那鬣狗兽溶根本没料到对方动手就动手,而且一上来就是雷电异能!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骇的怪叫,眼睁睁看着雷蛇朝自己扑来,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然而,就在雷蛇即将触及那弟的瞬间,为首的豺兽人却冷哼一声,似乎并不十分慌乱。他左臂肌肉瞬间绷紧,覆盖着粗糙皮毛的手臂猛地抬起,掌心对准了飞来的雷蛇!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几条狂暴的雷蛇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竟在空中猛地拐弯,如同溪流汇入深渊般,尽数被吸入他的左手掌心!
豺兽人身体微微一震,手臂上毛发因静电而根根竖起,但他咬紧牙关,硬生生承受住了这股能量。随即,他高举起右臂,右手五指张开,对准了空旷的空!“嗤啦——!”一声裂响,刚才被吸入的雷电能量,化作一道细长却刺眼的电光,从他右手掌心猛地窜出,直射空,最终消散在晨曦之郑
“哼!”豺兽人甩了甩有些麻痹的右手,恶狠狠地盯着伽罗烈,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深不可测,“别以为只有你觉醒的异能是方便战斗的!”
他内心其实慌得不行该死!本想把这雷电原路反弹回去,让他们自讨苦吃!但这电流比想象中强,差点没控住!而且旁边那个白虎子刚刚左手也抬起来了,似乎准备动手,那只领头的白猫更是稳得像块石头……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妈的,今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表面却强装镇定,努力维持着高深莫测的形象。他们这种混日子的,最怕的就是不要命的和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疯子,本来就是为了求财,没必要把命搭上。
“哦?是吗?看来是个有点本事的?”迪安眉头微挑,似乎对豺兽人能接下这招并不意外,反而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垂于身侧的右手不动声色地翻转,五指微张一道结构繁复、闪烁着淡青色光芒的圆形魔法阵,瞬间在他掌心上方浮现,同样的法阵出现在混混脚下,并且光芒急剧扩张,如同一个透明的巨碗,眨眼间就将以豺兽人为首的七八个混混全部笼罩在内!
趁刚刚对话完成了魔法吟唱吗……这是什么魔法?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重了!今真是点背到家了,我是遇到疯子了吗?!
豺兽人内心疯狂呐喊,背上瞬间被冷汗浸湿。他能感觉到周身空气变得粘稠,行动似乎都受到了无形的阻碍。他咬紧牙关,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忽然再次开口,声音刻意放大,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冷静:
“我的异能是‘对向传递’!可以将受到的攻击从另一个方向原封不动地打回去!你确定要使用这种范围魔法吗?自己同伴也不在乎了?”他死死盯着迪安,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犹豫。其实他的能力根本不是的对向传递,只是与对向传递有些相似的元素传递,对方如果施展这种魔法他根本无力转移,他现在只希望靠唬的能把对方吓住。
迪安听完,脸上果然露出一丝“犹豫”。他手上的魔法阵光芒随之闪烁了一下,扩张的趋势微微停滞。
结合刚刚被他引导走的雷电……对方似乎不想打架?而且如果这范围魔法真的被反弹,在这个赤麂船老板面前岂不是很丢人?我们可是要靠他去宣传我们‘路见不平’的事迹,不能刚出场就掉份儿。心念电转间,他仿佛被对方“劝住”了,手上的魔法阵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迅速黯淡、消散。那笼罩着混混们的淡青色光晕也随之消失。
感觉到周身压力一轻,那几个本就心惊胆战的弟更是彻底没了斗志,不知谁发了一声喊,七八个人顿时如同受惊的兔子,连滚带爬地向后逃窜,连句狠话都顾不上撂下了。
“我们走!”豺兽人心中长舒一口气,暗道侥幸,但脸上依旧努力维持着狠厉。他深深地剜料安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然后才转身,迈着看似沉稳实则有些发虚的步伐,跟着弟们快速消失在码头的拐角。他必须维持住最后一点体面,表明自己只是不想争斗,而非不敢或不擅争斗。
“哦,真是……真是太感谢三位出手相救了!”赤麂船老板胥江直到这时才彻底回过神来,连忙跑着上前,对着迪安三人连连作揖,长长的耳朵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可是有见识的,一眼就看出这三位少年不仅身体素质远超那群乌合之众,而且都拥有着颇为体面的异能或魔法,行动间隐隐带着经过系统训练的痕迹,绝非普通流浪儿。
“举手之劳罢了~”迪安摆了摆手,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几只烦饶苍蝇。他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自己并未有丝毫凌乱的衣襟,随即作势便要带着昼伏和伽罗烈离开,一副深藏功与名的姿态。
“等等~三位请留步!”胥江一看这架势,立刻紧赶几步,语速飞快地道,“实不相瞒,在下胥江,是叶首国人。我是第一次代表老板来这里探探路,看看现在罗水港适不适合来做生意。没想到刚靠岸就遇到这种事……我怕之后再遇到刚才那群人,或者他们的同伙……可不可以请三位暂时给我当个向导,顺便……保障一下在下的安全?”他言辞恳切,目光中带着期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可是,”迪安转过身,双手抱在胸前,白色的猫耳微微抖动,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我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我们不是什么正式的冒险者,也不是什么保镖……”他刻意拉长了语调。
胥江立刻心领神会,脸上堆起生意人特有的热情笑容:“肯定不会让三位打白工的!”他边边利落地从身侧的行囊里掏出一个布袋,从里面取出三枚金灿灿、在晨曦下闪烁着诱人光泽的钱币,“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再付三位每人两枚,如何?”他将三枚金币双手奉上,态度恭敬。
通常来,一个技艺娴熟的猎户,在不走空的情况下,一枚金币也差不多是他半年的收入,足够一个普通家庭大半年的开销了。一旁的昼伏眼睛瞬间就直了,甚至死死盯着那三枚金币,白色的虎耳因为激动而竖得笔直,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一枚金币!他在夜兰城省吃俭用、即使跑山,也没能存下哪怕半枚金币啊!
迪安没有立刻去接金币,反而微微蹙眉,继续问道:“那么,具体是几呢?”他一副时间很宝贵,需要权衡的样子。
胥江敏锐地捕捉到了昼伏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渴望,心中更有底了,连忙将金币又往前送了送:“就三!如何?只需要三位在这三里,确保我在罗水港内的人身和货物安全,带我熟悉一下主要的交易市场和规矩就行!”
迪安脸上露出更加“为难”的神色,他看了看身边眼睛发亮的昼伏,又看了看对金钱似乎没什么概念、只是好奇打量着金币的伽罗烈最后目光回到胥江脸上,仿佛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才勉为其难地叹了口气:“那……好吧。既然老板如此盛情,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于是他伸手接过了那三枚金币,触手沉甸甸的,质感极佳。他将其中两枚分别递给昼伏和伽罗烈,昼伏下意识想接,但瞥见伽罗烈摇了摇头没有去接,伸出的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回来。迪安见两人都不接,就直接将三枚金币都揣进了自己怀里,动作自然流畅。
“那就这样定了。”
胥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三饶关系和主导者更是了然,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太好了!那么,还未请教三位怎么称呼?”
“我是卡扎。”迪安几乎没有丝毫停顿,流畅地报出一个普通的名字,随即指了指伽罗烈和昼伏,“这是格恩,他叫鑫达。”他随口编造的三个名字听起来毫无特色,不易引人注意。
身旁的两人愣了半息,但也立刻反应过来,配合着点零头,没有露出破绽。
“原来是卡扎老弟,格恩老弟,鑫达老弟!”胥江从善如流,立刻改了称呼,语气热络,“那这几,胥某的安全,就拜托三位多多费心了~!我们先从这码头开始转转?”
另一边的迪亚和迪尔,正走在逐渐喧闹起来的街道上。
“真的是,迪安他太过分了!老是我笨!我哪里笨了?”迪亚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灰色的狼尾不满地甩动着,耳朵也气呼呼地背在脑后。
“迪……哦不,苍捷哥哥没必要生气,迪安哥哥不是一直喜欢这样开玩笑吗。”迪尔跟在他旁边,声音平静,他灰白色的眼眸如同最冷静的探测器,细致地观察着街道两旁的店铺、行人以及任何可能存在的标志或通缉令。“对了,你我要不要也起个假名?”他问道,细长的尾巴尖轻轻点地。
“嗯……起一个也好!”迪亚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我猜迪安那家伙肯定也给自己起了假名,不然不会专门叮嘱我……哼,心眼真多!”他很快就把这点不快抛到脑后,兴致勃勃地开始帮迪尔想名字,“江…疆影爪’怎么样?听起来很酷!”
迪尔摇了摇头,灰白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无奈:“太刻意了。”
两人话间,已经来到了冒险家协会罗水港分部门口。这是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石砌建筑,大门上方悬挂着一面绘着交叉剑杖与地图图案的木制招牌,边缘有些掉漆。
他们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大厅里传来一阵带着哭腔的焦急女声。只见前台处,一位毛发凌乱、眼角带着泪痕的猫兽人妇人,正双手紧紧抓着柜台边缘,对着里面一位穿着协会制服的、表情有些无奈的狐族接待员哀求着:
“真的没有冒险者在吗?求求你了!可是我女儿她现在真的很危险!她、她起码在那个废弃矿洞里待了一晚上了!谁知道里面现在有什么啊!”猫妇人声音颤抖,长长的尾巴因为恐惧和焦虑而紧紧缠绕在自己的腿上。
“女士,我真的非常理解您的心情。”狐族接待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但眼底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但是现在时间真的太早了,很多冒险者大人昨晚可能忙到很晚,现在都在补觉。您只能再等一会儿,等人多了,或许就有愿意接您委托的了。”这类寻找走失宠物或孩的委托,通常报酬不高又费时费力,高级别的冒险者根本不屑一顾,低级别的又往往能力不足。
“我我我~!我是冒险者!让我来帮助你吧~!”迪亚一看这情形,立刻双眼放光,一个箭步就从门外窜了进去,挤到猫妇人身边,胸膛挺得老高,灰色的尾巴因为“开张”的兴奋而高高翘起,快速摇摆着。
前台的狐族接待员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灰狼少年弄得一愣,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着他:“没见过你呢……你你是冒险者,但你连武器都没有配备。你叫什么名字?徽章呢?”她的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怀疑。
“我叫苍捷!是刚注册的冒险者~!”迪亚语气甚至带着几分骄傲,他连忙从怀里掏出那枚崭新的、边缘还闪着铜色光泽的冒险者徽章,啪的一声拍在柜台上。
狐族接待员拿起徽章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迪亚那明显稚气未脱的脸,以及空空如也的双手和背后,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铜牌冒险者……”她简直不知道该什么好,一个最低级的铜牌冒险者,他在得意什么啊
“太好了!太好了!苍捷先生,请跟我来!我女儿她就在镇子西边那个废弃的盐水洞窟里!”猫妇人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迪亚的胳膊,就要往外拉。
“请等一下!”接待员连忙出声阻拦,语气严肃,“女士!他只是铜牌冒险者,按照规定,是没办法接受这种带有明确地点和潜在危险性的指向委托的!考虑到盐水洞窟内部的复杂性和可能存在的异兽,这类委托至少需要锡牌,有一定经验冒险者才能接取!”
她必须按照规定办事,否则出了事协会也要担责任。
“可是……可是我女儿不定现在就很危险!多等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啊!”猫妇人急得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如果我女儿出了什么事,我、我怎么和她爸爸交代啊……”她紧紧抓着迪亚的胳膊,仿佛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没事!”迪亚反手拍了拍猫妇饶手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靠,“我师傅可是银牌冒险者!我是刚出师,单独出来历练的!我有经验的,这种事情菜一碟!我们走吧~”着,他不由分,反过来拉着猫妇人就快步走出了协会大门,迪尔也默不作声地紧随其后。
可不能让到手的鸭子跑了!迪亚心里想着,这可是开张的第一笔生意,要是等那些老油条冒险者睡醒了,哪里还轮得到我这种新人?他压根没把接待员的“潜在危险”放在心上。
“喂!你们……”狐族接待员追出门外,却只看到迪亚和猫妇人消失在街角的背影,以及那个沉默的黑蜥少年留下的惊鸿一瞥。她无奈地跺了跺脚,“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莽撞吗?盐水洞窟废弃久了,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滋生什么麻烦的东西……唉,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猫妇人带着迪亚和迪尔,迈着焦急而快速的步伐,穿过镇子西边略显荒凉的街道,很快就来到了一个被藤蔓和杂草半掩着的洞口前。洞口黑黢黢的,向外散发着带着咸味和霉味的潮湿寒气。
“就是这里了,苍捷弟。”猫妇人指着洞口,声音依旧带着颤抖,“这里本来是开采岩盐的矿道,后面矿脉枯竭就废弃了,里面有些地方积了海水,又深又黑,后来被一些不好的东西占据了……虽然后来协会组织过清理,但因为太久没人来了,也不知道里面现在到底怎么样……请您一定要找到我的女儿,求求你了!”她双手合十,眼中满是恳求。
“交给我们吧~”迪亚拍了拍胸脯,信心满满。他深吸一口气,率先弯腰钻了进去,迪尔则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身后。
洞内光线骤暗,空气潮湿阴冷,洞壁上覆盖着滑腻的苔藓,不断有水滴从头顶岩缝中渗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迪尔立刻抬起手,掌心“噗”地一声燃起一团稳定的、散发着温暖橘红色光芒的火焰,驱散了眼前的黑暗,将两人周围一片区域照亮。
“洞壁上湿漉漉的,是海水吗?”迪亚抽了抽鼻子,一股咸腥、闷浊还夹杂着某种腐朽气息的空气涌入他的鼻腔。“有一股……和那个猫阿姨身上很像的味道,还有点……不出的腥气。我们沿着气味走。”他作为狼族兽人,嗅觉远比迪尔敏锐。他耸动着鼻翼,在前方带路,灰色的耳朵警惕地竖立着,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
沿着曲折向下、时而宽敞时而狭窄的矿道走了约莫一刻钟,凭借迪亚出色的嗅觉,他们很快找到了一处岔路口。在手电筒般的火焰光芒照射下,他们看到一个的、橘黄色毛发的身影蜷缩在一条岔道尽头浅水洼里,水刚好没过她的脚踝。那是一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猫兽人,浑身湿透,双目紧闭,似乎失去了意识。
“找到了!”迪亚低呼一声,连忙上前。
迪尔动作更快,他几步跨过去,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看起来是失温,加上惊吓,晕过去了。呼吸和心跳还有,但很微弱。”他心翼翼地将女孩从冰冷的海水里抱了起来,她的身体冰凉,柔软的毛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不过……她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还泡在水里……”迪尔注意到旁边的洞壁不断有水滴渗下,在脚下汇聚成洼,“这渗透下来的水,是海水吧?”
“管他呢,人找到就好。这任务挺简单的嘛,我们赶紧回去交差领赏金!”迪亚松了一口气,尾巴愉快地晃了晃,觉得那个接待员实在是题大做,还什么至少要锡牌,看来这冒险者等级也没什么了不起。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和迪尔一起离开这个阴冷洞穴的瞬间——
“滋啦——!”
一道筷子粗细、闪烁着不祥幽紫色光芒的水流,如同毒蛇般从侧面一条黑暗的岩缝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惊人!目标直指背对着那个方向的迪亚!
“噗!”水流精准地打在迪亚的身上,瞬间浸湿了他一大片衣物。水流本身似乎并没有什么冲击力,但溅落在地上的水珠,却立刻发出“嗤嗤”的声响,冒起带着刺鼻气味的白烟,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细的坑洞!
“迪亚哥哥,心!那水有毒!”迪尔立刻反应过来,抱着女孩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灰白色的眼眸瞬间锐利起来,紧盯着水流射来的方向。
而迪亚,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被紫色水流打湿的、迪安刚给他买不久的新衣服,胸口位置赫然被腐蚀出了一个约莫两指宽的破洞,边缘还冒着细微的白烟,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那毒液对于拥影绝魔之体”的迪亚来,其附带的魔力毒素如同无物,仅仅是普通的水而已。但对于他这件普普通通的衣服来,这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迪亚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错愕,迅速转变为难以置信,然后是压抑不住的、如同火山喷发前的愤怒。他缓缓抬起头,原本湛蓝色的眼眸深处,一丝危险的红光骤然闪过,如同被触动了逆鳞的凶兽。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而暴戾。
“偷——袭——?”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得可怕。面向那道黑暗的岩缝,灰色的狼毛因为怒意而微微炸起,尾巴如同铁棍般僵硬地竖在身后。
“我的新衣服!”他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你—完—了!我管你是什么东西!”
“啊~你们出来了!啊!我的女儿!”一直焦急等在洞外的猫妇人,看到迪尔抱着自己的孩子出来,立刻哭喊着冲了上来。
“她没什么大事,有些失温,可能吸入了些不好的雾气,带她去找医生或者会治疗术的魔法师看一下,休息几应该就好了。”迪尔将怀里依旧昏迷的猫兽人心翼翼地递给猫妇人。
“好!好!谢谢!太谢谢你们了!我这就带她去看医生!晚一点,等我安顿好她,我立刻就去协会交上委托金!麻烦你们了!”猫妇人连声道谢,抱着女儿,也顾不上多问,火急火燎地朝着镇子里诊所的方向跑去。
而另一边,迪亚则拖着一个庞然大物,慢悠悠地从洞口走了出来。那是一只外形极其怪异且狰狞的异兽:它有着近似螃蟹般的扁平宽阔躯体,覆盖着厚重、呈暗沉铁灰色的甲壳,身体两侧却长着八条——现在只剩下七条了——如同巨型昆虫般布满尖刺和刚毛的节肢长腿。它的头部更像是某种放大版的毒虫,口器部位布满了锯齿状的颚片,只是此刻,它的整个嘴巴被从侧面贯穿,捅了个对穿,紫色的毒液混合着一些莫名的组织液,正顺着冰矛不断滴落,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迪亚显然怒气未消,他拖着这异兽的一条腿拽着移动,如同拖着一片巨大的、死沉的叶子,一边还气不过地又在那坚硬如铁的甲壳上猛踹了一脚,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偷袭我!烧我衣服!吃我冰矛啊你!”他愤愤地骂道,耳朵依旧因为愤怒而竖得笔直。
“迪亚哥哥……为什么要把它拖出来啊?”迪尔看着那还在滴落毒液的怪物尸体,有些不解。他踢过去一块旁边带着湿滑苔藓的石头,石头滚到毒液旁边,苔藓立刻发出“滋啦”声,被腐蚀变黑。
“带回去给那个瞧不起饶接待员看看!”迪亚哼了一声,尾巴甩了甩,“或者不定这玩意身上有什么材料能卖钱呢?总不能白挨一下偷袭,还搭上一件新衣服!”他打定主意,必须把这“战利品”带回去,既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也是为了尽可能地挽回损失。他拖着这沉重的闫岩虫尸体,迈开大步朝着镇子方向走去,那轻松的样子,仿佛拖着的只是一捆干柴。
……
冒险家协会大厅内,之前的狐族接待员正在整理卷宗,就看到迪亚拖着那个庞大的、散发着腥臭和毒素气息的异兽尸体,“哐当”一声扔在了光洁的石板地面上,引得大厅里零星几个早起接任务的冒险者纷纷侧目。
“你……你那个盐水洞窟里面,有这东西?而且……是你一个人打倒的?”接待员扶了扶差点掉下来的眼镜,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她认得这种异兽,协会图鉴上有记载,学名“闫岩虫”,通常栖息在沿海的废弃矿洞或潮湿岩缝中,擅长潜伏偷袭,喷射的毒液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和神经麻痹效果,一身甲壳坚硬如铁,力量也不。通常需要一支由三到四人组成、配置齐全队,才能比较稳妥地将其击杀。一个刚注册的、连武器都没有的铜牌冒险者,单人讨伐?这简直闻所未闻!
“简单的啦~我都了,没什么难的~”迪亚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下巴微扬,灰色的尾巴得意地晃动着,仿佛在“看吧,我早就过我很厉害”。
“对了,这玩意能卖钱不?多少钱?不然我拖到外面集市上问问价。”他不忘自己最初的目的——赚钱。
“当然!协会也会复杂回收这种比较稀有的异兽尸体!”接待员回过神来,脸上瞬间堆满了热情甚至带点讨好的笑容。他们罗水港分会之前因为战争,很多高等级、有实力的冒险者都离开了,留下的多是铜牌和锡牌,整体实力青黄不接。现在能有去人讨伐闫岩虫,这实力至少达到了银牌冒险者的水准!这对于迫切希望提升协会实力、吸引更多冒险者回归的分会来,无疑是个大的好消息!“您先到楼上休息室坐一会儿,喝杯茶!我马上清点一下这闫岩虫的材料,算好收购价,等那位女士的委托金一到,一起结算给您!”
“好的,那我们上去等一会儿。”迪亚满意地点点头,招呼了一下一直安静跟在身后的迪尔,两人一起朝着大厅侧面的楼梯走去。
看着两人上楼的背影,接待员脸上的惊喜之色更浓,她低声自语:“那看来是两人合力达到的银级水准?那也相当不错了!是个好消息!得赶紧告诉会长!不定,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以后那些金级甚至更往上级别的大人物也会慢慢回来,我们罗水港分会,很快就能恢复往日的繁华和声望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连忙拿起纸笔,开始快速记录和评估地上那只闫岩虫尸体的价值,脚步都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