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上一刻还急切地想去面具店为林凌购置面具,下一刻看到沈念月房里的状况时,便把出门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了。
沈念月此刻当真是狼狈至极。
因着张老太身子实在不适,留下两个仆役帮忙照料便被侍女搀扶着离开了。她的头发晾了一下午,早已干透,却实在抽不出手梳理——两个仆役都是男子,既不会、也不敢贸然上前为姑娘家梳头,发丝便只能散乱地披在肩头。
晚膳已摆上桌,仆役还算殷勤,可她只剩左手能动弹,握筷子时颤巍巍的,再加上散落的发丝总往嘴里钻,当第四次不得不放下筷子,从唇齿间扯出缠绕的发丝时,才总算盼来了救星。
“安安快过来救我~!”沈念月带着哀声叫唤,语气十分可怜。
林凌虽然早就听见沈念月房里动静不断,知道有热闹可看,可实在不忍叫醒睡得正香甜的沈念,也舍不得放开怀里紧贴着的温热身子,便只能耐心等待他睡醒,如今瞧见这局面,他不免有些惋惜——竟错过了一场好戏,当真是美色误事呀!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张三公子会在这里?”沈念快步走近床沿,掀开被角,看见二人十指紧扣的手,皱了皱眉,边伸手搭脉边问着。
这模样实在难为情,沈念月脸颊悄悄浮起红晕,只能简略将下午的变故了个大概。
“我现在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张公子一直昏睡不醒,安安,你可有法子让他松开手指?”
沈念收回搭脉的手,并未提及张守礼的脉象如何,而是认真地看向堂姐:“你当真想让他松开?”
沈念月连连点头——至少先松开手,让她把头发梳好,这般披散着,实在有失体面。
“这很简单,堂姐自己也能做到,张公子不过是……”沈念话未完,就被一旁看热闹的林凌的嗤笑声打断了,他不满颦眉,回头却见林凌勾起坏笑,抢在他出真相之前开了口:
“沈姑娘可曾听过一个法,”林凌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双眼紧闭的张守礼,嘴角又挂起那副想看好戏的散漫笑容,“若是注定厮守一生的人,目光是可以传达彼此心绪的,只需一直注视着他,不消片刻,你心中所想,他便能尽数知晓。”
这......这怎么可能?沈念月满心怀疑,转头去看沈念,却见他看着自己,脸掩在面具之后,看不清神情,但也并未反驳林凌的话。
那便试上一试?反正也无甚损失。她转回头,紧紧盯着张守礼的脸,心底反复默念“张公子松手”。不过片刻,竟真的感觉到对方的手指松了些力道,她连忙趁机将自己的右手抽了回来。
这到底是什么道理?沈念月又惊又奇,一边揉弄自己僵硬的指节一边思考,却实在想不明白,回头想问问林凌,却见这二人又莫名奇妙地黏黏糊糊对视起来,便是外人也能轻易感觉到他们无法介入的氛围。
莫非林凌的是真的,饶目光当真有这般神奇的法力?都眉目可传情,或许......或许真是如此?沈念月左思右想,决定再试一次。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张守礼,紧紧凝视着他,心中不停默念“快些醒来”。过了一会儿,便见张守礼脸上渐渐浮起红晕,眼皮轻轻颤动,竟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竟真的这般灵验!沈念月瞪大了眼,下意识伸手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引得张守礼望了过来,她也顾不上娇羞,攥着他的手急切问道:“张公子,你可知我方才心里了什么?”
张守礼垂眸看向自己被握着的手,脸色越涨越红,喏喏回道:“沈姑娘……想让我醒来,我便醒了。”
“安安你看,张公子竟真的知晓我心中所想!这明我与他,当真是上注定要厮守一生的夫妻!”沈念月兴奋得脱口而出。
沈念:“......”
......
沈念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对林凌解释:“我们沈家人,并非个个都这般......真。”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把“愚蠢”二字出口,只换了个好听些的法。
方才那张三公子明显在装睡,他一搭上脉搏就看出来了,却不知为何,堂姐被对方扣着手陪坐了一下午,竟半点没有发觉,还轻易信了林凌那一套信口胡诌的辞。
这话不还好,本来林凌携着沈念花前月下散步许久,也差不多要将刚刚看到的笑话忘了,经他一提,顿时又忍不住笑了,且越笑越停不下来。直到瞥见沈念瞪过来的眼神越来越凶,连耳尖都气得绯红,才勉强敛了笑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安慰道:“我知道,我们阿呆不一样,可聪明着呢!”
就是脑筋偶尔有些轴,还总爱问一些啼笑皆非的问题,让人无从作答。林凌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沈念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发问:“你方才,是不是在心里我坏话?”
“我哪里敢呀~”林凌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目光坦然,笑眯眯地回应。
“哼,你肯定在心里嘲笑我,我倔,还经常问莫名其妙的问题,对不对?!”沈念继续质问。
林凌的笑脸顿了顿,弯弯的桃花眼因惊讶睁圆了些许,上下打量了沈念一番,才慢悠悠开口:“那阿呆可知,我此刻又在想什么?”
废话,我如何得知你在想什么!沈念没好气地正要反驳,却忽然想起方才起床时,林凌那道灼热得几乎要将人灼赡目光,心念一动,试探着猜测:“你想......再看一遍我的脚?”
林凌浑身一僵,抬起的脚步悬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
“哦?我竟对了!”沈念惊讶。
林凌动了动嘴角,眼神骤然变得幽深,目光牢牢锁住沈念,再开口时,声音已莫名带了几分沙哑:
“既然阿呆都知道了,可否……圆我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