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时间。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苏清沅每都在等消息。
等一个能给佟惜之死，一个能给所有疑点，画上初步句点的消息。
华京市权威法医鉴定中心的大门，她来了三次。
每次都被门口的工作人员拦下。
“苏总，抱歉。”
“结果没出来前，任何人不能探视，也不能提前知晓进度。”
工作人员的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苏清沅没争辩。
她知道这是规矩。
只是每一次转身离开，心里的焦灼就多一分。
第四次去时，刚蒙蒙亮。
苏清沅没开车，就站在鉴定中心对面的马路边，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直到晨光漫过街角，大门缓缓打开。
这一次，不等她走过去，鉴定中心的张主任就亲自迎了出来。
张主任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
他手里攥着一份密封的报告，牛皮纸封袋边角被捏得发皱。
他的脸色，凝重得像蒙了一层灰。
“苏总，跟我来。”
只这一句话，没多余的解释。
苏清沅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她快步跟上张主任的脚步。
办公室里，窗帘拉得很严。
只有桌上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打在张主任沟壑纵横的脸上。
他没绕弯子，直接把密封报告推到苏清沅面前。
“我们反复检测了三次。”
“用了三种不同的检测方法，结果不会错。”
苏清沅深吸一口气。
指尖触到密封袋，带着一丝凉意。
她缓缓拆开袋口的封条。
里面是几页打印整齐的报告。
目光扫过首页末尾的结论栏。
一行字，像无数根细针，狠狠扎进她的眼睛。
“死者佟惜体内，检测出微量氟马西尼代谢物。”
苏清沅的视线，定格在这行字上，久久没动。
张主任在一旁轻声解释。
“这种物质是强效镇静剂。”
“少量摄入会让人头晕、乏力、意识模糊。”
“过量则会直接引发心血管抑制，导致心跳骤停。”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关键是，它代谢速度极快。”
“常规尸检流程，根本查不出来。”
“我们也是考虑到死者死因蹊跷，特意启用了特殊的质谱检测技术，才在其肝肾组织中，发现了极其微量的残留。”
张主任翻到报告的第二页，指着上面的数据曲线。
“结合死者生前突发晕倒、呼吸急促的症状，完全符合药物中毒引发的‘急性心梗样死亡’。”
“简单，就是看起来像心梗发作，实则是药物中毒致死。”
苏清沅的手指，微微颤抖。
指尖的凉意，顺着血管蔓延到全身。
不是意外。
真的是谋杀。
她立刻想到了秋月之前的调查。
秋月，佟惜在交流会现场晕倒前，曾接触过韦敏的助理。
当时还只是怀疑。
现在，这份报告，给了这份怀疑最有力的支撑。
“张主任，谢谢。”
苏清沅收起报告，指尖用力，将报告攥得紧紧的。
“这份报告的复印件，麻烦给我一份。”
“另外，相关检测数据的电子版，也请发给我。”
“没问题。”张主任点头，“我这就安排人处理。”
拿到复印件和电子版数据，苏清沅没有回公司。
她直接去了佟家别墅。
车子驶进佟家大门。
别墅里的氛围，依旧肃穆。
院子里摆放的白色菊花，还带着清晨未干的露水。
风一吹，花瓣轻轻晃动，像在无声地啜泣。
管家迎了上来，看到苏清沅，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又有一丝不忍。
“苏总，您来了。”
“佟总在客厅。”
苏清沅点头，快步走向客厅。
佟妙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身上还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
她手里攥着一张佟惜的照片，是佟惜笑靥如花的样子。
佟妙香的眼神空洞，直直地盯着照片，仿佛魂都被抽走了。
才短短一周时间，她整个人瘦了一圈。
脸颊凹陷，眼眶发黑，连颧骨都显得格外突出。
听到脚步声，佟妙香缓缓抬起头。
看到苏清沅进来，她的眼神里才泛起一丝波澜。
“结果出来了？”
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被砂纸磨过一般。
苏清沅走过去，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她把报告复印件放在佟妙香面前的茶几上。
声音低沉而清晰。
“是人为的。”
佟妙香的目光，缓缓落在报告上。
她的视线，一点点移动，最终定格在“微量氟马西尼代谢物”几个字上。
下一秒，她的身体，猛地一震。
手里的照片，“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人为……投毒？”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是谁？”
“是谁要害惜惜？”
她猛地提高了音量，语气里满是崩溃和痛苦。
苏清沅没话，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
里面是几张打印好的监控截图，还有一个巧的U盘。
她先拿起监控截图，递到佟妙香面前。
“这是交流会现场的监控截图。”
苏清沅指着其中一张，语气平静却有力。
“你看，这是韦敏的助理，巧莲。”
截图上，巧莲穿着一身职业装，端着一杯咖啡，正弯腰递给坐在沙发上的佟惜。
佟惜微微抬头，接过咖啡，低头喝了一口。
画面清晰，动作一目了然。
“我们问过现场的工作人员。”
苏清沅继续道，“有两个服务生记得，当时巧莲给佟惜递了咖啡。”
“他们，那杯咖啡喝起来有淡淡的甜味。”
“而氟马西尼本身无味，溶于水后，会带有轻微的甜福”
佟妙香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韦敏……”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念出这个名字。
“又是她！”
“砰”的一声，佟妙香猛地拍在茶几上。
桌上的水杯被震得晃动，水花溅了出来。
眼泪，瞬间涌满了她的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惜惜死前跟我，韦敏有问题。”
“韦敏在交流会现场，一直盯着她看，眼神很奇怪。”
“我还以为是她太敏感，是她想多了。”
“我还劝她，不要随便怀疑别人。”
佟妙香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下毒手！”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悲伤和愤怒，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苏清沅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但现在，不是沉溺于痛苦的时候。
她拿出另一张纸，放在佟妙香面前。
“还有这个。”
“这是巧莲和左氏人员的银行转账记录。”
纸上，是清晰的转账明细。
清楚地显示，在佟惜去世前三，左氏集团的一个匿名账户，给巧莲的私人账户转了二十万。
转账备注栏里，写着“咨询费”三个字。
“秋月通过银行的内部关系查到的。”
苏清沅道，“巧莲只是韦敏的一个普通助理，月薪才八千。”
“她没什么额外收入，也没什么亲戚能给她这么大一笔钱。”
“突然收到二十万的转账，时间点又这么敏福”
“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佟妙香猛地放下手，拿起那张转账记录。
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甚至微微颤抖。
她死死地盯着“左氏”“二十万”“咨询费”这几个关键词。
眼神里的悲伤，一点点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滔的愤怒。
那愤怒，几乎要从她的眼睛里喷出来。
“左氏！韦敏！”
她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们太过分了！”
“惜惜只是个无辜的人！她从来没参与过任何商业争斗！”
“他们竟然为了掩盖秘密，为了自己的利益，痛下杀手！”
佟妙香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愤怒和绝望。
“佟总，节哀。”
苏清沅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很想立刻为佟惜报仇。”
“我也一样。”
“但我们必须冷静。”
苏清沅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韦敏背后是左明，左明又和王氏勾结在一起。”
“他们能对佟惜下手，明他们已经毫无底线。”
“接下来，他们就可能对我们，对佟氏，对凌氏下手。”
她看着佟妙香，眼神诚恳。
“我们单打独斗，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左氏和王氏联手，势力太大。”
“仅凭我们任何一方的力量，都很难撼动他们，更别为佟惜报仇。”
苏清沅顿了顿，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想法。
“不如我们联手。”
“成立反左王联盟。”
“我们共享手里的证据，一起收集他们更多的罪证。”
“不仅要为佟惜报仇，让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
“还要让他们为之前的商业破坏，为他们的恶行，付出惨痛的代价。”
佟妙香抬起头，看着苏清沅。
苏清沅的眼神，坚定而真诚。
没有丝毫的算计，只有共同的目标和决心。
佟氏和凌氏、苏氏，本来就是长期的合作伙伴。
彼此之间，有着足够的信任基础。
现在，又有了共同的敌人，共同的仇恨。
她没有理由拒绝。
佟妙香深吸一口气。
她抬手，用力擦掉脸上的眼泪。
眼神里的脆弱，瞬间被决绝取代。
“好！我同意！”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佟家绝不会放过他们。”
“从今起，佟氏全力配合你们。”
“不管是收集证据，还是举报投诉，不管是走法律途径，还是商业对抗。”
“我们都跟他们奉陪到底！”
苏清沅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她伸出手。
“合作愉快。”
佟妙香看着她伸出的手，没有丝毫犹豫，紧紧地握了上去。
“合作愉快。”
两只手，紧紧相握。
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彼茨决心和信任。
一份基于仇恨与信任的联盟，在这一刻，正式成立。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
落在两人身上，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
左明和王氏，不会想到。
他们为了掩盖秘密，狠心灭口。
却没想到，这一次的灭口，竟然将两个强大的对手，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这场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商战，因为佟惜的死，彻底升级。
而他们的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始。
苏清沅离开佟家时，边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
她拿出手机，给凌锐发了一条消息：“联盟成立。下一步，收集更多证据。”
消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凌锐的回复就来了。
简洁明了：“我已经让周凯加大对韦敏的监控。等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