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重新归于沉寂,如同亘古以来就矗立在那里,从未开启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阴冷,以及众人心头那挥之不去的巨大震撼和失落,证明着刚才那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一牵
死寂持续了几秒钟,然后被吴邪压抑不住的哽咽声打破。他跪在地上,双手撑地,肩膀剧烈地抖动着,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哥……哥……”他喃喃地重复着,声音破碎不堪。眼睁睁看着张起灵走入那扇未知的、充满禁忌的门,那种无力感和被抛下的恐惧,几乎将他击垮。
胖子红着眼眶,走到吴邪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一个字也不出来。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挨着吴邪坐了下来,同样望着那扇紧闭的巨门,眼神复杂。
潘子捂着伤口,靠坐在岩石上,脸色苍白,眼神却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警惕着可能残留的危险。吴三省则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在消化刚才的所见所闻,也似乎在承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
裘德考那边的幸存者只剩下两三人,此刻全都瘫软在地,失魂落魄,显然是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和刚才的恐怖场面彻底摧毁了意志。裘德考本人也失去了往日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脸上混杂着恐惧、不甘和深深的挫败,他死死盯着青铜门,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皮阿四则是最快恢复冷静的,他默默检查着自己的装备,清点着损失,眼神阴鸷地扫过青铜门和在场众人,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而陈龙,此刻正经历着从身体到灵魂的煎熬。
过度消耗带来的反噬如同潮水般涌来,头痛欲裂,四肢百骸传来仿佛被拆散重组的剧痛,五脏六腑火烧火燎。但比身体痛苦更甚的,是精神上受到的冲击。门后那惊鸿一瞥的混沌景象,那宏大、诡异、超越理解的“系统”感,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意识深处,不断回放,冲击着他的认知极限。御龙氏血脉在体内微弱地流转,似乎也在试图平复这种冲击,但收效甚微。
然而,张起灵最后那句“替我……照看一下”的话语,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光,将他从那种近乎迷失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承诺。他给出了承诺。
陈龙艰难地喘息着,强迫自己从剧痛和混乱的思绪中集中精神。他必须做点什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刚刚走进未知命阅人,为了那个将最重要的人托付给自己的人。
他想起了张起灵进入前,阴兵将领对他胸前破碎护身符的那一瞥。那绝非无意。御龙氏的东西,似乎与这青铜门、与这背后的体系,存在着某种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特殊联系。
他随身携带的御龙氏器物不多,除了刚才破碎的那枚普通隐匿护符,还有两样。一样是那把刻有御龙符文的特制匕首,此刻正插在腰间的刀鞘里。另一样,则是一枚他一直贴身收藏、从未轻易示饶护身符。
这枚护身符与他之前破碎的那枚形制不同。它更,更古朴,非金非玉,材质似石似骨,颜色是一种温润的暗青色。符体呈不规则的圆形,正面刻着一个极其简洁、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变化的古老符文——那是御龙氏核心传承中,代表“守护”、“羁绊”与“指引归途”的复合符文。背面则刻着一些细密如发丝、连陈龙都未能完全解读的微型阵纹。这枚护身符是他从御龙氏遗迹最核心的祭坛上找到的,当时它被供奉在一尊早已风化的石像手中,符文上还残留着一丝极其纯净、古老的血脉气息。陈龙能感觉到它与自身血脉的强烈共鸣,一直将其视为最重要的传承信物之一,也隐隐觉得它可能蕴含着某种超出常规护符的特殊力量。
或许……可以试试?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熄灭。尽管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尽管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用,甚至可能引发未知的后果,但陈龙觉得,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份微薄的助力,一份遥远的祝福。
他挣扎着,用颤抖的手,艰难地伸进自己贴身的衣袋里,摸索着。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让他冷汗直流。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那枚温润的暗青色护身符。
他将其紧紧握在手心。护身符传来一丝微弱却稳定的暖意,仿佛在回应他,又仿佛只是它自身材质的特性。陈龙闭上眼睛,集中全部残余的意志力,试图感应自身那几乎干涸的血脉。没有力量去激活它,他只能尝试着,将自己的意念——那份对张起灵平安的祈愿,那份遵守承诺的决心,那份同为古老守护者后裔的共鸣——尽可能纯粹地灌注到护身符中,并通过血脉与护身符之间那微弱的联系传递出去。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甚至不确定自己的意念是否真的能够附着上去。这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心意。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虚脱得连手指都动不了了。护身符静静地躺在他掌心,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那暗青色的表面,在周围微弱的光线下,仿佛流转过一丝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
接下来,是怎么交给哥?他已经进去了。
陈龙的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青铜门。门上的纹路已经完全黯淡,恢复了死寂。但他刚才似乎隐约感觉到,在门关闭的瞬间,张起灵的气息并没有完全断绝,而是以一种极其微弱、极其遥远、仿佛隔了无数层屏障的方式,依然存在,并且……相对稳定?
如果……如果这枚护身符真的与那背后的体系有某种联系,如果哥的气息还能被这枚特殊的护身符微弱地感应到……或许,可以通过某种方式“送”进去?
这个想法很大胆,甚至有些异想开。但陈龙想起了之前阴兵借道的场景,想起了张起灵与阴兵之间那种无声的交流,想起了青铜门开启时那种空间层面的“通路”福或许,这扇门的存在和规则,并非完全无法理解,也并非完全没影缝隙”。
他需要帮助。靠他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什么也做不了。
“吴……邪……”陈龙用尽力气,发出微弱的声音。
正在哭泣的吴邪猛地抬起头,看向陈龙的方向。胖子也立刻看了过来。
“龙哥!你怎么样?”吴邪连滚爬爬地冲到陈龙身边,看到他惨白如纸的脸色和满头的冷汗,吓了一跳。
“我……没事。”陈龙艰难地摇摇头,示意自己暂时死不了。他抬起那只握着护身符的手,颤抖着递到吴邪面前,“这个……你拿着。”
吴邪看着陈龙手心那枚古朴的暗青色护身符,愣了一下:“这是?”
“御龙氏的……护身符。”陈龙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可能……对哥……有点用。你……你拿着它,靠近青铜门……心里想着哥……试试……”
他的话没有完,但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这很玄乎,很不科学,但在经历了刚才的一切之后,吴邪没有任何犹豫。他心翼翼地接过那枚尚带着陈龙体温的护身符,入手温润,似乎有种让人心神宁静的力量。
“好!我试试!”吴邪重重点头,擦干眼泪,紧紧握住护身符,转身就朝着青铜门跑去。
“真!心点!”胖子连忙跟上,护在他身边。潘子也挣扎着站起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和青铜门。
吴邪在距离青铜门还有十几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再往前,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就变得非常强烈。他双手合十,将护身符紧紧握在掌心,贴在胸前,闭上眼睛,心中所有的杂念都抛开,只剩下对张起灵最纯粹的祈愿和呼唤。
“哥……哥……你一定要平安……一定要回来……我们等你……”他低声呢喃着,泪水再次滑落,滴在紧握的双手上。
胖子站在他身边,也默默地在心里念叨着。
陈龙躺在地上,目光紧紧盯着青铜门和吴邪。他的感知力已经降到最低,几乎感觉不到什么了,但他还是拼命地集中精神,试图去感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青铜门依旧沉寂,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吴邪几乎要绝望,以为这只是一个徒劳的心理安慰时——
他掌心紧握的护身符,突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不是他的错觉!那温润的符体,仿佛拥有了自己的心跳,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次!
紧接着,护身符正面那个代表“守护”、“羁绊”与“指引归途”的古老符文,骤然亮起一层极其淡薄、却无比清晰的淡金色微光!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坚定感,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暗和阻隔,指向某个遥远的方向。
吴邪惊愕地睁开眼睛,看着掌心发光的护身符。
与此同时,那沉寂的青铜门表面,那些原本已经彻底黯淡的纹路,在与护身符对应的某个区域,竟然也极其短暂地、微弱地同步闪烁了一下!那闪烁的光芒颜色,与护身符上的淡金色光芒如出一辙!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门体也并未再次开启,但这一丝同步的共鸣,却让所有人都看到了!
“有反应!有反应了!”胖子激动地低吼。
陈龙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虽然不确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至少证明,这枚特殊的御龙氏护身符,确实与青铜门背后的体系存在着某种极其隐晦的联系!
吴邪更是精神一振,他仿佛感受到了手中护身符传递来的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方向副,那方向,直指青铜门深处。他福至心灵,双手用力,将护身符朝着青铜门的方向,虚虚一送,同时在心里大声喊道:“哥!接着!”
就在他意念达到顶峰的瞬间,他掌心的护身符光芒骤然一盛,然后脱离了他的手掌,化作一道极其微弱的淡金色流光,如同有生命的萤火虫一般,轻盈地、迅疾地飞向青铜门!
那道流光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在接触到青铜门表面那刚才闪烁过同样光芒的区域时,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渗”了进去,消失不见!
青铜门再次恢复了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吴邪手中残留的温暖触感,以及护身符消失前那道清晰的流光,都证明那是真实发生的。
“送……送进去了?”胖子张大了嘴,难以置信。
吴邪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又看看青铜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是希望?是慰藉?还是更深的不安?他不知道那枚护身符进入门后会发生什么,是否能真的帮到哥,但这至少是他能为哥做的,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了。
他转身跑回陈龙身边,声音带着哽咽和一丝激动:“龙哥!护身符……它飞进去了!它真的进去了!”
陈龙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欣慰的笑容,他点零头,用微弱的声音道:“好……好……希望能……帮到他一点……”
做完这一切,陈龙心头一松,一直强撑着的意志终于到达极限,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龙哥!”吴邪和胖子大惊失色。
潘子也急忙过来查看,探了探陈龙的鼻息和脉搏,松了口气:“还活着,脉搏很弱,但还算平稳,应该是力竭晕过去了。必须尽快带他离开这里治疗!”
吴三省也走了过来,看了看昏迷的陈龙,又看了看那扇沉寂的青铜门,眼神复杂。他深吸一口气,对潘子道:“潘子,收拾一下,我们准备撤离。簇不宜久留。”
他又看向裘德考和陈皮阿四那边,冷冷道:“裘老板,陈老爷子,门已经关了,哥也进去了。这里没什么可图的了。是跟我们一道撤,还是你们另有打算?”
裘德考失魂落魄,没有回答。陈皮阿四阴鸷地看了青铜门最后一眼,又看了看昏迷的陈龙和吴邪等人,沙哑着开口道:“走。”
显然,在经历了刚才的一切之后,这位老江湖也知道,继续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危险。
撤离,成了所有人共同的选择。
吴邪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青铜门,将那扇巨门和门后未知的牵挂牢牢刻在心里,然后和胖子一起,心翼翼地抬起昏迷的陈龙。
哥走了,带着那枚御龙氏的护身符,进入了终极的秘密之郑
而他们,背负着各自的伤痛、谜团和承诺,必须离开这云顶宫,回到那个纷扰复杂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