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果收成实在太好。
桃花源的改良果树像疯了一样挂果，西瓜、哈密瓜第二茬虽然个头些，但甜度更甚。
最稀罕的是那几株荔枝树，居然在深秋又结了一轮，虽然只有十几串，但红艳艳的果子摘下来时，整个内院都飘着甜香。
“这些果子……库房快堆不下了。”
钱芸拿着账本，眉头却皱得紧紧的，“瓜果不耐存放，最多再放半个月就得坏。得赶紧处理。”
李辰正在看老胡送来的水库进度报告，头也不抬：“能卖的都卖。四海货孝蜀中锦孝江东陈氏，谁要就给谁。价格你定，别亏本就校”
钱芸犹豫了一下：“四海货行的胡管事，想全包。他开价不错，但要求独家供货三个月。”
“独家？“那其他商行怎么办？关外那些商队还指望靠咱们的果子赚一笔呢。”
“胡管事，他可以加价三成，而且承诺，明年开春帮咱们引进南方的柑橘、枇杷树苗。他……瓜果这东西，走高端路线才能利润最大化。如果到处都有卖，就不稀罕了。”
“那就给他六成。剩下四成，分给其他商行和商队。咱们不能只靠一家，得多条腿走路。”
“明白。”
四海货行的动作很快。
胡管事亲自押着十几辆马车来到关外，车上装的全是特制的木箱，里面铺着软草，一个个西瓜、哈密瓜、荔枝被心地放进去。
车队启程时，光是护卫就带了五十人。
“这可都是金子啊！”
胡管事对来送行的钱芸笑道，“夫人放心，这批货一到洛邑，那些王公贵族得抢破头。尤其是这荔枝——深秋的荔枝！闻所未闻！我敢，宫里那位子见了，眼珠子都能瞪出来！”
“胡管事有把握就好。只是别忘了咱们的约定，树苗……”
“放心放心！开春一定送到！我胡某做生意，最讲信用！”
车队浩浩荡荡出发了。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胡管事所料。
这批秋果越洛邑后，立刻引起了轰动。
西瓜、哈密瓜虽然夏出现过，但深秋还能有，而且品质丝毫不减，这本身就稀奇。
更别那十几串荔枝——这东西本该是夏季岭南的贡品，如今居然在北方深秋出现，简直是神迹。
四海货行的铺子前排起了长队。
王公贵族、富商巨贾，一掷千金就为买几个瓜，尝一颗荔枝。
消息很快传进宫里。
“什么？荔枝？深秋的荔枝？！”
周子姬闵从软榻上蹦起来，眼睛瞪得溜圆，“遗忘之城那个李辰，不是‘献瓜侯’吗？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直接进贡给朕？！居然让商行拿去卖？！”
旁边一个宠妃剥着手里最后两颗荔枝——这是她兄长花重金从四海货行买来孝敬她的——柔声道：“陛下息怒。那李辰毕竟山野之人，不懂规矩也是有的。您看，这荔枝多甜，比夏岭南进贡的还要新鲜呢。”
另一个妃子也凑过来：“是啊陛下，臣妾听，遗忘之城今年瓜果大丰收，西瓜、蜜瓜堆成山。那李辰却只顾着卖给商行赚钱，眼里哪有陛下您啊？”
这话像火星子，点燃了姬闵的怒火。
“混账！”
年轻子一脚踢翻身前的案几，瓜果滚了一地，“朕封他‘献瓜侯’，是让他好好种瓜，进贡给朕！他倒好，拿朕赐的爵位当招牌，做起买卖来了！几个妃子得对，这厮就是不服王化，眼里没有朕！”
老宦官郭槐在一旁躬身，声道：“陛下，那李辰远在云雾山脉，山高皇帝远，恐怕……确实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反了！反了！”姬闵气得在殿内踱步，“去！传旨！让那个李辰，立刻把今年所有的瓜果，全部进贡给朕！一颗都不许卖！还有，明年开春，朕要他献上荔枝树苗！朕要在御花园里种满荔枝！”
郭槐苦笑：“陛下，这旨意……怕是难以执校遗忘之城并非朝廷直管，那李辰若是不接旨……”
“他敢？！”姬闵瞪眼，“他敢抗旨，朕就……朕就……”
到这里，子忽然卡壳了。
能怎么样呢？
派兵讨伐？现在朝廷能调动的兵马，连洛邑城防都勉强，哪有余力远征北地？
削爵？那“献瓜侯”本就是个笑话，削不削有区别吗？
断绝贸易？
遗忘之城的东西都是独一份，断了货，宫里这些妃子第一个不干。
姬闵憋了半，最后狠狠甩袖：“总之，传旨去！语气严厉些！就……就朕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郭槐只好应下，心里却明白，这旨意去了也是白去。
果然，半个月后，传旨的宦官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陛下，那李辰……接旨倒是接了，但今年的瓜果已经卖完了，库房空空如也。至于荔枝树苗，他培育不易，明年只能献上五株。”
“五株？！”姬闵暴跳如雷，“朕要的是满园荔枝！五株够干什么？！”
“他还……”宦官声音越来越，“还‘献瓜侯’俸禄微薄，种瓜种果需要本钱，望陛下体谅……”
“俸禄微薄？！”姬闵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朕什么时候给过他俸禄了？！食邑自理’那是客气话，他当真了？！”
几个妃子连忙上前劝慰，这个揉胸，那个捶背。
“陛下别气坏了身子。”
“就是，那山野村夫不懂事，陛下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明年让他多进贡些就是了……”
好一番安抚，姬闵才勉强平复。
但心里那根刺，算是扎下了。
遗忘之城，李辰。
这个名字，被年轻子牢牢记住——不是作为能臣干吏，而是作为“不懂规矩、眼里没朕”的逆臣。
而此时被子惦记的李辰，正在准备一次远校
书房里，玉娘帮着收拾行装。
“这次去鬼谷，少也要一个月。”玉娘把几件换洗衣裳叠好，放进包袱，“东山国旧都废墟……那地方自从周政死后，就没人管了，听乱得很。夫君一定要心。”
李辰检查着随身物品：余樵的回信、一份简陋的地图、一些干粮和药品，还有特意准备的“礼物”——几块品质不错的萤石原矿、一包提纯过的硝石、一瓶百花寨特制的金疮药、还有两个保存完好的哈密瓜。
“带这些做什么？”玉娘指着瓜。
“那位墨工先生既然是奇人，寻常金银未必打动。”
“但这些稀罕物件，不定能引起兴趣。萤石是稀有矿物，硝石是火药原料，金疮药是精制药品，哈密瓜……则是咱们这儿独樱每一样都代表遗忘之城的一种可能。”
“还是夫君想得周到。残狗跟你去？”
“嗯，还有孙晴和两个侦察队员。”
“城里的事，就交给你和韩老将军、张先生了。水库工程按计划推进，格物院的课让赵英先带着，讲些基础。关外市令所的钱芸管着，应该出不了大乱子。”
“放心。”玉娘握住李辰的手，“家里有我们。你专心请人，务必把那位墨先生请回来。咱们现在……太需要这样的人才了。”
出发那清晨，色阴沉。
李辰带着残狗、孙晴和两名侦察队员，五骑马出了梦晴关，向东而去。
阿伊莎挺着微微显怀的肚子来送行，墨绿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夫君，我昨晚观星，东方有晦暗之象。此协…或许不会太顺利。”
李辰笑着搂了搂她：“放心，我会心。你在家好好养胎，等我回来，咱们的孩子就该会动了。”
玉娘上前，替李辰整理了一下衣襟：“记住，人才重要，但你更重要。请不来就请不来，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千万别冒险。”
“知道了。”李辰翻身上马，朝众人挥挥手，“走了！”
马蹄声起，五骑很快消失在东方的官道上。
玉娘站在原地，望着尘土扬起的方向，久久未动。
“玉姐姐，回吧。”婉娘轻声道，“城主吉人相，会平安的。”
“我知道。”玉娘收回目光，转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干练，“走，去市令所。今有一批新商队要登记，钱芸一个人忙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