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玲和况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嘉嘉大厦,楼道里寂静得只剩下他们轻微的脚步声。
推开王珍珍家的门,暖黄的灯光下。
只见王珍珍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躺在另一张沙发依旧昏迷不醒的金正中,眼神空洞自责。
急促的敲门声将她从失神中惊醒,她快步冲到门边,猛地拉开门。
看到门口的马玲和况佑,她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涌出,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和焦急:“玲!你们回来了!”
“悦悦呢?悦悦怎么样了?”
“未来呢?救回来了吗?”
“司徒先生呢?他看起来那么不好……”
“你们有没有找到他们?他们有没有事?”
她的眼眶迅速泛红,抓住马玲胳膊,显然已经担心害怕了很久。
马玲见状,立刻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她单薄的肩膀上,用尽量平稳温和的语气安抚道:“没事,没事,珍珍,你先别急,冷静点听我。”
“她们都没事,悦悦、未来、还有司徒奋仁,现在都在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她斟酌着用词,没有立刻出黑雨的事。
“安全的地方?”
“那就好……那就好……”
王珍珍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随即又被更大的内疚淹没:“都怪我不好,如果我当时没有睡着,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外面的动静,未来就不会失控跑出去,悦悦和司徒先生也不会为了追她而遇到那么危险的事情。”
“正中也不会受伤……都怪我……”
“珍珍啊。”
马玲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揽住,拍了拍她:“这怎么能怪你呢?那些僵尸是有备而来,就算你醒着,情况可能也不会改变多少。”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第一时间通知了我们。别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这时,况佑已经走到沙发边,蹲下身检查金正中的情况。他摸了摸金正中的颈动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然后伸出拇指,用力掐了掐他的人中穴。
“呃……咳咳!”
金正中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眼皮剧烈抖动了几下,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起初还有些涣散惊恐。
他像是条件反射般,挥舞着手臂就想坐起来,口中含糊地喊着:“僵尸!我打死你!别碰我干表姨!”
况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胡乱挥舞的胳膊,沉稳有力地将他重新按回沙发上,沉声道:“冷静点,是我,佑。”
“僵尸已经走了。”
金正中这才看清眼前的人,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熟悉的客厅,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但立刻又紧张地问:“师……师父?佑?”
“那两个僵尸……特别凶悍!我干表姨呢?”
“悦悦呢?她们没事吧?我没挡住……”
他脸上还带着电击后的青紫和疲惫,眼神里满是后怕和关牵
“都没事,暂时安全。”
况佑言简意赅地回答,松开了按着他的手。
马玲也走过来,双臂环抱,上下打量了金正中一番,看到他狼狈的样子,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语气放缓了些:“行了,别想那么多了。”
“看你这样子,快去洗把脸,好好休息一下。”
“这里交给我们。”
金正中看着师父虽然语气不算温柔,但眼神里透出的关切,心里一暖,同时也有点心虚…
师父还不知道他擅自用冰封符封住未来才导致后续一系列变故呢,要是知道了,恐怕少不了一顿臭骂。
他连忙点头,挣扎着站起来:“好,好,我这就去。”
王珍珍的情绪在马玲的安抚下渐渐平复,她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
目光无意间扫过站在一旁的况佑,眼神复杂了一瞬,有关切,有释然,也有终于放下的怅惘。
况佑被她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偏开了头。
“珍珍?”
马玲敏锐地察觉到了珍珍这细微的情绪变化。
王珍珍像是下定了决心,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她轻声:“悦悦和未来没事就好……不然要是在我这里出了事,我真的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她顿了顿,看向马玲:“玲,我换件衣服,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马玲有些意外,没有多问,爽快地点点头:“好啊。”
况佑看着王珍珍转身走进卧室的背影,那背影似乎卸下了某种重担,变得轻盈了一些。
他默默地走到沙发边坐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沉思。
有些话,即使不,彼此也已明了。
马玲坐到他身边的沙发扶手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伏魔棒棒身,打破了沉默:“之前看你那样子,有时候我都分不清,你眼里看到的到底是珍珍,还是阿秀。”
况佑没有抬头,声音低沉:“之前……我自己也分不清。”
“其实是可以分清楚的。”
马玲的语气平静,带着一种旁观者的清晰:“就要看你够不够‘狠心’了。很明显,你这方面还挺狠心的。”
她侧头看他,嘴角带着理解却又略带调侃的弧度:“如果你是因为阿秀的影子而觉得自己‘爱’上了珍珍。”
“那你爱的,其实从来都只是记忆里的阿秀,不是眼前活生生的王珍珍。”
“我明白。”
况佑简短地回答,这三个字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愧疚、醒悟,还有对珍珍的歉意。
马玲将目光转向紧闭的卧室门,声音柔和了些:“我知道你明白。”
“珍珍她真的是个很可爱、也很勇敢的女孩子。”
“有时候。”
况佑终于抬起头,看向马玲,眼眸深邃:“我觉得你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马玲闻言,低下头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无奈,也有些自嘲:“其实我也分不太清楚,你到底是谁。”
“是六十年前那个优柔寡断的况国华,还是现在这个背负着过去的况佑?”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轻快了些,带着点吐槽的意味:“不过你们姓况的,是不是真的有遗传啊?”
“在感情上永远都是拖泥带水、剪不断理还乱的。以前的况是这样,你之前也是这样。”
她抬眼,对上况佑的目光,眼神清澈:“不过,幸好,悬崖勒马了。”
况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有感激,有理解,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阿秀,已经是过去式了。我已经放下了。”
这句话,是对过去的告别…
马玲心头微微一跳,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闪躲,也没有过多回应,只是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些,眼底有光轻轻流转。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行了,别深沉了。等珍珍出来,我们就走。”
“这里你看着点正中吧。”
王珍珍换了一身素净舒适的衣裙,和马玲一起来到了附近一个安静的公园。
清晨公园人很少…
她们默契地走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这棵树承载着她们从到大的许多记忆。
王珍珍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把的园艺铲,蹲下身,开始在树下松软的泥土里挖掘。
马玲也立刻蹲了下来,接过另一把铲子:“我来帮你。”
王珍珍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甜甜毫无阴霾的笑容,用力点头:“好啊!”
两个从一起长大的闺蜜,像回到了童年时光,一起专注地挖着。
不多时,一个巧的、红色的圆形铁盒子被挖了出来。
两人一起对着盒子吹了吹,拂去表面的尘土。
王珍珍心翼翼地打开盒盖,里面铺着厚厚的、干燥的拉菲草。她伸手拨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三本大不一、颜色各异的笔记本,还有一些零散的玩意儿:褪色的漂亮糖纸、几颗光滑的鹅卵石、一枚生锈的可爱发辑…
“这本是我的。”
王珍珍拿起那本最厚的、封面是淡紫色的笔记本,轻轻摩挲着,然后又将一本蓝色封面的递给马玲:“这本是你的。”
马玲接过自己的那本,又瞥了一眼王珍珍手里那本明显厚实许多的“心事本”,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哇!珍珍,你这本怎么这么厚啊?”
“你平时到底有多少不开心的事情都憋在心里没告诉我?快给我看看嘛!”
她作势要去抢。
王珍珍连忙把本子护在怀里,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嗔道:“不行不行!好了是心事,埋起来就是不想马上被人看到的!”
“过两年……再等我们都更成熟一点再看嘛!”
马玲撇撇嘴,但眼里都是笑意:“哼,气鬼。”
“不过照你这个速度记下去,过几年我们再来挖,恐怕得用集装箱来装你的心事咯!”
两人相视,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驱散了之前凝在心头的阴霾。
王珍珍笑着,轻轻把头靠在马玲的肩膀上,像时候那样依赖。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细细的链坠,那是真正的况佑生前送给她的项链。凝视了它片刻,眼中闪过不舍的痛楚,但更多的是释然。
她轻轻地将项链放在了铁盒里的拉菲草上。
马玲看到了她的动作,心翼翼地问:“你真的舍得吗?”
王珍珍坐直身体,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当然舍不得呀。”
“这是我收到的第一那么特别的礼物。”
她顿了顿,望向远处:“但是,我还是要这么做。”
“不管他是况佑也好,还是后来才知道的况国华也罢…”
“他们都是不容易让人忘记的男人。”
“可是,如果再这样继续沉溺下去,对大家……”
“对我自己,都没有好处。”
珍珍的这份豁达和勇敢,让马玲既心疼又欣慰。她比许多人都要看得开,也更有勇气去斩断牵绊,面对新的可能。
马玲笑了笑,没再什么,只是将自己那本蓝色的笔记本也郑重地放回了铁盒里。
两人一起,重新将铁盒子埋回树下,填好土,还轻轻拍了拍。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三个能一起把这个铁盒子挖出来,然后拿着里面的每一样东西,边看边大笑,嘲笑当年的自己有多傻呢。”王珍珍憧憬地。
“很快的啦。”
马玲挽住她的胳膊,两个好朋友亲密地靠在一起:“等悦悦回来,等未来的事情解决,我们就来挖!”
王珍珍感受着好友臂弯的温暖,忽然问道:“玲,你现在知不知道,我最想见的人是谁呀?”
马玲想了想:“未来?她怀着孕,是挺让龋心的。”
“还是悦悦?她也让人放心不下。”
王珍珍脸上又浮现那抹熟悉的、带着点羞涩的红晕,她摇了摇头,声音的:“都不对……”
“是江追。”
“江追?”
马玲这回真的惊讶了,漂亮的眉毛高高挑起:“不会吧?珍珍,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你们进展这么快?”
她记得前几才第一次正式见到那个男人。
“不告诉你。”
王珍珍难得调皮地卖了个关子,但眼神明亮:“但是我总觉得我应该试着去接受这个男人,给自己一个机会。”
马玲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叹了口气,语气却带着宠溺:“真是傻丫头,感情这种事情,哪赢应该’或‘不应该’的,只有喜欢不喜欢。”
“之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王珍珍认真地:“但是自从知道真正的佑已经离开后,我觉得,生活总要继续。”
“而且,江追他让我觉得,或许可以试试看,不是强迫自己去喜欢,而是不抗拒可能到来的喜欢。”
马玲还是有点不放心:“那子跟你很熟吗?”
“我看他挺会套近乎的。”
王珍珍眼神飘向远方,陷入回忆,声音轻柔,带着怀念:“其实在很的时候,他就是我的邻居了。”
“我们经常一起玩,关系很好。那时候我很怕狗,每次放学走到嘉嘉大厦门口,如果看到有狗,他都会……牵住我的手,带我快步走过去。”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搬走了,只留下古叔一个人住在这里。”
“他以为我忘记了那些事,但其实,我没有忘。”
“珍珍,你要分清楚。”
马玲提醒道:“时候的依赖和好感,跟长大后的爱情,是不一样的。”
王珍珍却难得地反驳了好友的观点,她转头看着马玲,眼神清澈通透:“玲,我觉得你有的时候就是分得太清楚、太理智了,所以才会让自己那么辛苦,那么不开心。”
马玲被她一句话中心事,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低声承认:“也许是吧。”
“根本就是这样。”王珍珍挽紧她的胳膊,语气笃定。
两人就这样挽着手,慢慢踱步,不知不觉走到了公园外的马路边。
“珍珍!”
一个带着惊喜的男声从马路对面传来。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江追正站在对面,手里捧着一束清新淡雅的蓝星花,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他看到她们注意到自己,立刻心地避开车流,快步跑了过来,气息微喘,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王珍珍。
马玲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看了看身边脸颊微红、眼神却亮起来的珍珍,简直要惊呆了。
她指着两人,又好气又好笑:“你们合着我今就是特意出来,看你们俩进展神速的是吧?”
“这速度也太快了!
江追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马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礼貌地欠身:“不好意思了,马姐,打扰你们姐妹聊了。”
马玲摆摆手,一脸“我懂了我多余了”的表情:“走走走,你们聊,我可不在这儿当电灯泡了。”
她作势要离开。
王珍珍接过江追递过来的花,低头闻了闻,抬头对马玲露出一个灿烂带着幸福光晕的笑容:“看,玲,我真的已经放下啦。”
马玲看着珍珍脸上久违的、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心里也替她高兴,点点头:“知道啦,看你美的。我先走了,你们注意安全。”
最后一句,她是对着江追的,眼神里带着警告审视。
“拜拜,马姐。”江追礼貌地道别。
马玲又看了看江追,心里嘀咕:这家伙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能让珍珍这么快走出阴霾?
只要他是真心对珍珍好就行,要是敢骗珍珍……
她抿了抿嘴,转身离开了,把空间留给这对重逢的旧友。
看着马玲走远,王珍珍捧着花,脸颊的红晕更深了。江追看着她低头嗅花的模样,心都要化了。
他轻声开口:“珍珍,昨……谢谢你愿意听我那么多。”
王珍珍抬起头,故意眨了眨眼,带着点俏皮:“昨?昨你什么了?”
“我好像有点不记得了哦。”
她想起昨江追送她回家时,在楼下那番急切又真诚的表白。
江追一愣,随即看到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明白她是在逗自己,顿时有些着急,又有些无奈:“珍珍!你明明记得的!我……我我从就喜欢你,当年搬走是家里不得已。”
“听我爸,你之前有了男朋友,我以为自己没机会了,才一直没敢回来打扰你。”
“但是现在我知道你和之前的男朋友分开了,我能不能有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他昨得磕磕绊绊,今复述依旧紧张,但眼神里的认真和期待毫不掩饰。
王珍珍看着他着急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眼中的狡黠更浓了:“哦~原来是这个啊。”
“江追哥哥,你时候可没这么会话。”
她故意用了时候的称呼。
江追被她一声“江追哥哥”叫得心头一颤,随即是狂喜涌上,她记得!她真的都记得!
他看着她笑靥如花的脸,鼓足勇气,轻轻握住了她没拿花的那只手,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的微凉:“那是因为时候不懂什么是喜欢,只知道想保护你。”
“现在懂了,就更不想再错过了。”
“珍珍,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王珍珍没有立刻抽回手,也没有立刻回答。
她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看着眼前这个从到大都温柔守护自己的男人,心中的坚冰在悄然融化。
……
黑雨将司徒奋仁、金未来和毛悦悦转移到了日东集团大厦顶部的通阁。
司徒奋仁和金未来被并排安置在两张红色单人沙发里,如同沉睡。
黑雨先走到司徒奋仁身边,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柔和的白光,轻轻点在他的额头和胸口。
白光渗入他体内,缓慢修复着徐福留下的尸气创伤和爆炸冲击造成的内腑震荡。
对于他脑中那致命的肿瘤,白光只是轻轻环绕,并未深入…那并非她能治愈的。
当她转向金未来,刚伸出手靠近她的腹部,金未来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她一把抓住了黑雨的手腕,尽管虚弱,眼神却充满母性的警惕和防备:“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黑雨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地回答:“帮你解除冰封符残留的咒力束缚,让你和你的孩子都舒服一些。”
她指尖的白光变得更加柔和,如同温润的水流,缓缓渗入金未来的腹部。
果然,那一直隐隐躁动、散发着红光的腹部渐渐平息下来,红光也变得温顺黯淡。
金未来感觉到一直折磨她的灼热和紧绷感缓解了许多。
虽然不明白这个神秘女人为何帮助自己,但金未来能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至少此刻没樱
她松开了手,低声道:“谢谢……”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袭来,她眼皮沉重,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通阁外一间相连的、风格冷峻的办公室里,毛悦悦在一阵刺目的白光过后缓缓苏醒。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黑色的皮质长沙发上。
迅速坐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
冰冷的金属墙面,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香港璀璨却遥远的夜景,房间中央站着一个背对着她的、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
毛悦悦努力聚焦视线,辨认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试探性地开口:“黑雨?”
女人缓缓转过身,正是黑雨。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神秘的表情:“没想到毛姐还记得我。”
毛悦悦站起身,虽然有些眩晕,但气势不减:“情人节刚刚过去没多久,我想忘也忘不了。”
“司徒和未来呢?他们在哪里?”
黑雨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上方:“她们在上面,很安全。”
“我要去见他们!”毛悦悦立刻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
黑雨叫住她,声音平稳无波:“在去见他们之前,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毛悦悦停下脚步,皱眉看着她:“什么东西?”
“你的一部分前世的记忆。”黑雨直视着她的眼睛。
毛悦悦心头一震,随即是强烈的抗拒:“今生是今生,前世是前世,早已是过眼云烟。”
“我为什么要恢复那些与我无关的记忆?”
黑雨向前走了一步,声音如同命阅叙述者:“我之前过,前世有人对你思念成疾,执念深重,甚至影响到了现世的认知与命运轨迹。”
毛悦悦冷笑:“所以是前世因,今生还那一套?”
黑雨轻轻点零头:“可以这样理解。”
话音刚落,她不再给毛悦悦反驳的机会,抬手间,一道带着无数光影碎片的柔和白光,径直没入了毛悦悦的眉心。
毛悦悦身体一僵,眼前瞬间被无数纷至沓来的画面淹没…
她看到了日本庭院,看到一个穿着和服、眉眼与自己极其相似的女人,山本雪。
和山本一夫相遇、相知、相爱。
看到了女儿的出生,看到了孙子堂本静的降临,看到了含饴弄孙的平淡幸福……
也看到了自己躺在病榻上,生命渐渐流逝,那个叫山本一夫的男人紧握着她的手,眼中是无尽的悲痛与不舍…。
画面跳转,她看到山本一夫在她死后性情越发阴沉,将对亡妻的思念扭曲成了对孙子的严苛与近乎虐待的管教,只为了刺激我,希望能借此在梦中再见我一面……
她看到聊堂本静眼中的恐惧与逐渐滋生的扭曲……
记忆的洪流冲击着毛悦悦的意识,让她分不清自己是毛悦悦,还是那个桨阿雪”的女人。
直到白光渐渐散去,她踉跄了一步,扶住旁边的办公桌。
大口喘息,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心脏因为那些浓烈的情感残留而抽痛不已。
与此同时,通阁内。
“呃!”
司徒奋仁在沙发上痛苦地痉挛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额头上青筋暴起,好像经历了极大的精神冲击。
他突如其来的动静把旁边刚刚醒来的金未来吓了一跳。
“司徒?你怎么了?”
金未来担忧地看着他,自己也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护住肚子。
司徒奋仁大口喘着气,眼神起初有些空洞和迷茫,好像还沉浸在某个可怕的梦境里。
他甩了甩头,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迅速打量四周,这是一个极其宽敞、装修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好像触手可及的星空和城市灯火。
“这……这是哪里?”他声音沙哑。
金未来也跟着站起来,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尤其是看到一些熟悉的装饰品和家具风格后,她惊讶地认了出来:“这里是堂本静住的地方!我以前来过,是通阁!”
司徒奋仁闻言,立刻走到金未来面前,上下仔细打量她,急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你见到悦悦了吗?”
“她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金未来摇摇头,安抚道:“我没事,只是有点累。悦悦我没见到她。”
她想起之前的事,心有余悸:“是正中用冰封符想封住我,谁知道那符咒根本封不住这个孩子,反而好像刺激了他。”
“你也知道的,这孩子一凶起来,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幸好,后来咒好像被解了,我才舒服些。”
司徒奋仁眉头紧锁:“是悦悦帮你解咒的?”
“不是。”
金未来摇头,看向空旷的大厅:“是一个之前帮我算过命的女人。很神秘。”
“你们可以叫我黑雨。”清冷的女声响起。
黑雨的身影好像凝聚的雾气,悄然出现在通往内部的电梯门口,她看了一眼金未来和司徒奋仁:“这里是堂本静的地方,目前还算安全。”
金未来走近几步,目光带着审视和疑惑:“我想,你不仅仅是帮人算命那么简单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们?又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
司徒奋仁也警惕地站到了金未来身边,盯着黑雨。
黑雨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最终落在金未来的腹部,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却出惊人之语:“我是一个希望魔星能够顺利出世的人。”
“什么?”金未来和司徒奋仁异口同声。
黑雨继续道:“因为,不久的将来,人类将会面临一场极大的浩劫。”
“而能够挽救这场浩劫的关键就是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司徒奋仁立刻反驳:“但是所有人都,魔星出世会带来灾难,会毁灭世界!”
“魔星确实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黑雨承认:“但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就像世间最锋利的武器,是要看它掌握在什么人手中,用来达成什么目的,才能判断它是用于拯救,还是用于毁灭。”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金未来,带着鼓励的神色:“如果他有一位善良、坚强、明辨是非的好母亲,耐心教导他向善,那么他很可能不是魔星,而是救星。”
金未来苦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中充满了不确定和自我怀疑:“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一个好妈妈。”
“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去冒这个险,用可能发生的灾难,去赌一个‘救星’的未来。”
黑雨转过身,面向巨大的玻璃幕墙,声音缥缈:“不去尝试,就永远不会有结果。”
“否则,大家就只能一起等待预想中的灾难降临。”
“你好好考虑清楚。”
“在此之前,我和毛姐,都会留在这里,直到孩子出生。”
“悦悦?”
司徒奋仁立刻捕捉到关键词,急切地上前一步:“悦悦也在这里?她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黑雨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你很着急见她?”
“她现在很好,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一些事情。过一会儿,她自然会过来。”
司徒奋仁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不管这女人多神秘莫测,至少目前看来悦悦是安全的。他对金未来:“未来,不管你最终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身边,尽我所能保护你。”
这是他答应过悦悦的。
金未来却连连摇头:“不行!司徒,你现在这个样子,而且,任何人靠近我现在都很危险!我不想再因为我而害了任何人了!”
黑雨这时却转回身,看了一眼司徒奋仁,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让他留下吧。”
“不仅是他,毛悦悦也必须留下。”
她顿了顿,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从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那一刻起,他们两人,就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
金未来不解,甚至有些气恼:“你这个人怎么……为什么他们不能置身事外?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黑雨直视着司徒奋仁,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石破惊的话语:“因为,从根源上,他们两人,就是…山本一夫,与山本雪。”
司徒奋仁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原地,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什么?山本一夫?山本雪?
他在黑雨给他的记忆碎片里看到过这两个名字,那是……那是……
金未来也惊呆了,她看了看身旁脸色惨白的司徒奋仁,又指了指他,结结巴巴地对黑雨:“你是司徒和悦悦,是堂本静的外公和外婆?”
这简直比魔星的存在更让她难以置信。
黑雨微微颔首:“可以这样理解。”
“荒谬!”
司徒奋仁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荒谬绝伦的笑。
这感觉和当初被告知是救世者时如出一辙。
他冷笑出声,声音里都是被命运反复戏弄的愤怒无力:“呵,哈哈哈。”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一步步走上前,眼神锐利痛苦地逼视着黑雨:“你知道你自己在什么吗?”
“嗯?先是告诉我,我是一个可笑的救世者,现在又我是什么日本人?”
“还把悦悦也扯进这种荒唐的故事里!”
“下次呢?下次你又准备告诉我什么?我是外星人?”
“还是我其实是秦始皇转世?!”
他的情绪濒临崩溃,猛地转过身,对着黑雨吼了出来,声音嘶哑破碎:
“来!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啊?!我到底是谁?!”
黑雨面对他激动的质问,依旧平静得可怕。
她缓缓抬起手,掌心凭空出现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球。
玻璃球内部开始泛起蓝色的光,光越来越盛。
“你将会看到的。”
黑雨的声音如同咒语:“不止是你的前世,还有你今生的命运。”
玻璃球的蓝光投射出一片朦胧的光幕,将司徒奋仁笼罩其郑
司徒奋仁瞪大眼睛,身不由己地被那些画面卷入…
他看到山本一夫与山本雪从相遇到相知相爱,看到他们并肩面对家族与战乱,看到阿雪温柔的笑容和一夫深情的凝视……
他看到作为游击队长的况国华误杀自己的父亲,两人在染红溪水的惨烈搏杀。
看到自己战败归家后的颓废绝望,阿雪如何用她的温柔坚强将他从深渊拉回……
他看到堂本静的出生,看到自己别扭的疼爱对孙子的严苛…
最后,是雪病逝在自己怀中,她用尽最后力气回握他的手,气若游丝地叮嘱:“一夫,好好照顾未来和堂本静啊。”
“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阿雪……阿雪……”
司徒奋仁无意识地喃喃出声,泪水早已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心脏痛得像是被生生撕裂。
那些情感,那些记忆,如此真实,如此刻骨铭心,让他无法再怀疑那是假的。
他就是山本一夫,那个失去了挚爱、痛苦一生的男人…
旁边的金未来也看到了部分画面,震撼不已,只能感叹命阅残酷与生命的脆弱。
“那司徒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个‘救世者’呢?这不通啊!”她努力理清思绪。
司徒奋仁也抬起泪眼,望向黑雨,亟待一个解释。
黑雨收起了水晶球,蓝光消散。
她平静地叙述:“本质上,他就是山本一夫。”
“有人试图复制都灵裹尸布的神秘力量,创造‘救世者’来扶正人心,挽救未来可能出现的浩劫。”
“这件事恰好发生在山本一夫的势力范围内。”
“而蓝大力他不希望真正的救世者出现。”
“于是便随意选择了一个人,将这份因果力量,扭曲地嫁接在了山本一夫身上”
“蓝大力?”司徒奋仁想起那个穿蓝色西装的光头胖子:“是那个蓝衣服的光头?”
“对。”
黑雨点头:“他是个绝对权力的崇拜者。他既不想这个世界出现比他更强大的存在,也不愿增加一个他无法控制的敌人。”
“扭曲救世者的因果,正是他的游戏。”
司徒奋仁听完,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席卷全身。
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沙发靠背,疲惫自嘲:“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游戏,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我?为什么是我来承受这一切?!”
从平凡挣扎的人物,到自以为是的救世者,再到身患绝症的可怜虫,现在又成了什么日本军阀的转世……
他的人生就像一个荒诞的笑话。
黑雨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语气依旧没有波澜:“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是更大棋局中的棋子,包括我在内。”
“但是,有一个人,或许能够不受这棋局的完全摆布,她也是破解这个游戏的关键。”
司徒奋仁猛地抬起头,心中已有了答案,却还是问出声:“是谁?”
黑雨的目光穿透墙壁,看向了某个方向:“毛悦悦。”
“你们两人之间,有着斩不断、理还乱的万世情缘。在以后的生生世世里,她都将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女人。”
“缘分?”
司徒奋仁再次笑了,笑容凄楚绝望:“什么狗屁缘分!”
“为什么我们生生世世,都要承受生离死别?!”
“这算什么缘分?!”
前世她先走,留他痛苦一生;今生他命不久矣,又要留下她独自痛苦。
黑雨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看透宿命的苍凉:“有缘相见,未必是幸事,缘深情浅,或许才是常态。”
“悦悦她知道这些吗?”
司徒奋仁急切地问,他现在无比想见到她,想确认她的安危,想从她那里汲取一点真实温暖:“你把悦悦带到哪里去了?我要见她!现在就要!”
“稍安勿躁。”
黑雨依旧淡然:“该来的时候,她自然会来。”
“你们两人,如果今生缘分已尽,强求也是徒劳。”
“或许一切,真的要等到不可预知的来世了……”
“当然,前提是,人间这场注定的浩劫,能够被化解。”
她最后将目光投向沉默不语、陷入深深思索的金未来:“你也需要时间,好好想清楚。”
“你的决定,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