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嫣将莲子羹放在案几上,指尖拂过烫金的碗沿,笑意温软:“起喜事,倒还有一桩近在眼前。”
白洛恒抬眸看她,指尖仍停留在疆域图上标注江南的位置,那里是才子辈出之地,也是此次科举的重点关注处。
“哦?何事?”
“婵儿方才送来喜帖,”
裴嫣从袖中取出一张鎏金红帖,递到他面前:“阿言与杨氏的婚事,定在了下月初九。”
“四月初九?”白洛恒接过喜帖,指尖触到红绸镶边的烫金字体,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竟这般快?”
他望着帖上“裴言 杨秀 喜结连理”的字样,恍然笑道:“前阵子忙着科举章程,竟将这事忘得差不多了。”
裴嫣在他身旁坐下,看着他指尖划过喜帖上的日期,轻声道:“其实早在大年初一,父亲便已正式向杨家提亲。杨大人是个爽快人,当场便应了,两家随后掐算吉日,原想定在三月,又怕与科举告示的日子相冲,便往后推了些,选了四月初九。”
白洛恒将喜帖放在案几上,目光望向窗外抽芽的柳树,恍惚间似有剑光闪过,那是前几年裴言在宫墙下练剑的模样,少年一身玄色劲装,剑光如练,招式间满是未经打磨的锐气,常常练到汗湿重衣。
“记得前几年见他,还是个满脑子只想着练剑的愣头青!”
白洛恒感慨道,语气里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唏嘘:“挥剑时总爱逞强,每次被朕撞见,都要拉着朕比画几招,输了便红着眼眶‘下次定要胜过陛下’。”
裴嫣被他得笑起来,眼中泛起温煦的回忆:“可不是么。当年我出嫁之时,阿言才十一岁,比现在的乾儿只大三岁,总爱跟在我身后,要么缠着要我给他缝剑穗,要么就把练坏的剑鞘藏在我妆奁里,怕被父亲发现。”
她指尖轻轻点着案几:“如今倒好,转眼就要娶妻了。”
白洛恒转头看她,见她眉眼间既有姐姐对弟弟的欣慰,又有几分时光荏苒的怅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既是喜事,便该办得风光些。朕让礼部……”
“陛下且慢。”裴嫣连忙打断他,抬眸望进他眼中,语气恳牵
“如今科举大事在即,礼部上下都在忙着拟定考纲、调配考官,各州府也在为童考做准备,正是分身乏术之时。阿言的婚事,父亲早已妥帖安排,从聘礼到喜宴,都不需朝廷费心。咱们到时以家饶身份登门道贺,便已是大的荣宠了。”
白洛恒眉头微蹙:“可裴言是朕的妻弟,又是禁军总领,婚事岂能草草?”
他想起裴言这些年在禁军的历练,从普通侍卫到总领,虽性子跳脱,却从无差错,去年南疆骚乱时,更是带着禁军守在宫墙三日三夜未合眼,这份情分,他记在心里。
“正是因为他是禁军总领,才更该避嫌。”
裴嫣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如今朝堂上本就有世家盯着裴家,若陛下为阿言的婚事动用礼部、耗费国库,难免落人口实,外戚恃宠而骄。阿言是个懂分寸的孩子,定不愿因自己的婚事给陛下添堵。”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案几上的科举章程,语气愈发郑重:“科举是关乎大周根基的大事,一丝一毫都不能分心。阿言的婚事,到底是裴、杨两家的家事,父亲与杨大人都已商定,喜宴就设在裴府,只请些沾亲带故的亲友与相熟的同僚,既热闹又不张扬,再好不过。”
白洛恒沉默片刻,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他知道裴嫣素来通透,既顾着娘家的体面,更顾着他的江山,从不因私废公。
当年她刚入宫时,裴然想为她兄长谋个闲职,都被她严词拒绝,“裴家子弟当凭本事立足”。
“你得是。”他终是松了口,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
“是朕欠考虑了。”
裴嫣笑了,眼底漾起柔和的光:“陛下心里记着阿言,臣妾与父亲便已感激不尽。其实阿言昨日还托人送来消息,婚事一切从简,只盼着陛下能在百忙之中,赏他半日假,让他能安安稳稳拜堂。”
“这有何难?”
白洛恒朗声笑道:“别半日假,便是给他三日婚假,又有何妨?朕明日便让内侍传旨,四月初九至十一,准裴言休假三日,禁军事务暂由副统领代管。”
他看着裴嫣眉眼弯弯的模样,又补充道:“另外,朕私人备些贺礼,不算国库支出,总不算逾矩吧?”
裴嫣知道他这是退了一步,既顾全了朝廷规矩,又尽了姐夫的心意,便笑着应道:“陛下的心意,阿言定当感激。只是贺礼不必太过贵重,他如今最缺的,怕是杨秀姑娘亲手绣的剑穗呢。”
白洛恒被她逗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还是你懂这些年轻饶心思。”
窗外白洛恒重新将目光落在图上,指尖划过御京城的位置,这里迎来两场盛事—,场关乎江山的科举,一场关乎人情的婚礼。
“四月初九……”他轻声道,似在盘算着什么。
“那日若没有急务,朕便与你一同去裴府道贺。”
裴嫣眼中闪过惊喜:“陛下当真有空?”
“再忙,也不能误了阿言的好日子。”
白洛恒握住她的手,目光沉静而温柔:“何况,也该让下人看看,朕不仅是大周的子,也是会为家人贺喜的丈夫、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