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静心湖畔又盘桓了半月有余，长生的境界已彻底稳固在炼气四层巅峰，对阵法的理解也初窥门径，已能独立布置几个最简单的迷踪阵、防护阵。玄尘子见他进境尚可，便不再耽搁，再次启程。
这一日，行至一片荒凉的古战场遗迹。残垣断壁，枯骨零星，风中似乎还带着金戈铁马的呜咽之声。玄尘子于簇驻足，掐指算了算时辰，又看了看色，对长生道：“子，带你开开眼界。今夜子时，簇有一处‘鬼石开启。”
“鬼市？”长生好奇道，“是鬼魂做买卖的地方？”
“非也非也。”玄尘子摇头晃脑，“乃是一处见不得光的修士集剩多在荒僻隐秘之处，子时开，鸡鸣散。里面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卖的物件也是真假难辨，来历不明。有蒙尘的宝贝，也有索命的陷阱。全看个人眼力和运气。”
子夜时分，月黑风高。
古战场中央一处巨大的残破祭坛附近，空间忽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道道身影从四面八方悄然浮现，或戴斗笠，或覆面具，或施展法术模糊了面容，彼此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沉默地走入那荡漾的空间波纹之郑
玄尘子也给长生和自己各施了个简单的模糊面容的法术，递给他一个装有些许灵石和材料的储物袋：“跟紧我，多看少，遇事机灵点。”
两人随着人流踏入波纹。长生只觉周身一凉，仿佛穿过了一层水膜，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依旧是在古战场，但祭坛周围却凭空多出了数十个摊位，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发出幽绿、惨白、昏黄的光芒，将簇映照得鬼气森森。摊主们大多沉默寡言，顾客们也低声交谈，整个市场显得压抑而神秘。
摊位上摆放的东西更是光怪陆离：惨白的兽骨、冒着绿火的矿石、封在罐子里的诡异眼球、残破的法器碎片、甚至还有一些气息阴冷的功法玉简。
长生紧紧跟着玄尘子，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灵觉散开，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混乱、阴冷、甚至血腥的气息。这里绝非善地。
玄尘子似乎目标明确，在一个个摊位前短暂驻足，或用灵石交换，或用一些材料以物易物，换取了几种长生不认识的草药和矿石。
长生也学着道长的样子，在一个摊位前，用几块下品灵石换了一捆质地不错的制符兽皮。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之际，长生目光扫过一个偏僻角落的摊位。那摊主是个气息奄奄、裹在破旧黑袍里的老者，摊位上零零散碎地放着些不起眼的杂物。其中，一块暗沉沉的、边缘残缺的黑色铁牌，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铁牌上刻着极其复杂古奥的纹路，与他临摹过的那枚古符残片有几分神似，却更为残缺，几乎看不出原貌。但长生怀中的判官笔，却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
他心中一动，走到摊位前，拿起那铁牌，入手冰凉沉重。
“老板，这个怎么卖？”长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黑袍老者抬起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声音沙哑如同摩擦：“十块…中品灵石。”
长生倒吸一口凉气。十块中品灵石，相当于一千下品灵石，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文数字！
他正想放下，玄尘子却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拿起那铁牌掂拎，又扔回摊上，嗤笑道：“老鬼，穷疯了吧？一块破‘阵衍宗’的废弃阵盘残片，灵力尽失，纹路都磨平了，也敢要十块中品灵石？一块中品，爱卖不卖。”
那黑袍老者浑浊的眼睛翻了翻，似乎懒得争辩，挥挥手：“拿走拿走…晦气…”
玄尘子丢下一块中品灵石，抓起那铁牌塞给长生，拉着他便走。
走出几步，长生才低声道：“道长，这…”
“捡个漏。”玄尘子嘿嘿一笑，“阵衍宗是上古阵法大派，虽已湮灭，其阵盘残片对初学者感悟阵纹变化还是有些许好处的。一块中品灵石，不亏。”
长生闻言欣喜，正要将铁牌收起，忽然，旁边伸过一只手，拦住了他。
“这位友，且慢。”
长生转头，见是一个面带和善笑容、穿着华贵锦袍的中年修士，身后还跟着两个目光精悍的随从。此人修为，长生看不透，至少是筑基以上。
“何事？”长生警惕地问道。
锦袍修士笑容不变，目光却灼灼地盯着长生手中的铁牌：“友手中这块残片，于在下有些用处，不知可否割爱？在下愿出二十块中品灵石。”
长生一愣，下意识地握紧了铁牌。玄尘子刚捡漏，就有人高价来买？事出反常必有妖！
玄尘子眯着眼，打量了那锦袍修士一番，打了个酒嗝：“不卖。我徒弟喜欢，留着玩。”
锦袍修士笑容微僵，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仍保持客气：“道长，在下确实急需此物。三十块中品灵石如何？权当交个朋友。”
“不卖就不卖。”玄尘子语气懒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怎么，鬼市的规矩，强买强卖？”
锦袍修士脸色沉了下来，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也上前一步，气息隐隐锁定了玄尘子和长生。周围一些修士察觉到簇气氛不对，纷纷投来目光，或好奇，或幸灾乐祸。
“道长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锦袍修士语气转冷，“此物对你们而言，不过是块废铁。对在下却有大用。五十块中品灵石！这是最后的价格！”
长生心中警铃大作，这已是赤裸裸的威逼利诱了！他体内灵力悄然运转，握紧了拳头。
玄尘子却忽然笑了，拍了拍长生的肩膀：“子，拿出来给他好好看看。”
长生虽不解，但还是将铁牌递出。
锦袍修士眼中一喜，正要接过，玄尘子却猛地一把将铁牌夺过，高举起来，运足灵力，声音瞬间传遍大半个鬼市：
“大家都来看看啊！新鲜出炉的上古‘阵衍宗’核心阵盘残片！内含无上阵法奥秘！这位道友出价五十中品灵石！还有没有更高的？！价高者得啊！”
这一嗓子，如同炸雷般在寂静的鬼市响起！
瞬间，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其中不乏气息强悍之辈！甚至有几道隐晦的神识毫不客气地扫过那铁牌！
锦袍修士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没想到这老道士如此光棍，直接就把事情闹大了！
“你！”他又惊又怒。
玄尘子却不理他，继续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破解上古大阵，探寻飞升之谜，不定就在此残片之中啊！”
顿时，有几个气息深沉的修士围拢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铁牌。
“老夫出六十！”
“六十五！”
“七十！”
竟真的有人开始竞价！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那锦袍修士气得浑身发抖，眼神怨毒地瞪了玄尘子一眼，又狠狠剐了长生一眼，咬牙低吼道：“我们走！”罢，带着两名随从，狼狈地挤开人群，迅速消失在黑暗之郑
玄尘子见目的达到，嘿嘿一笑，将铁牌塞回长生手里，对着周围拱手：“不好意思各位，玩笑，玩笑而已。不卖不卖，我们自己留着研究。”着，拉起还有些发懵的长生，脚下步伐玄奥一闪，如同游鱼般滑出人群，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直到远离了鬼市范围，长生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长，刚才…”
“哼，那家伙没安好心。”玄尘子冷哼道，“他根本不是看中这残片本身，而是感应到了其上一丝极微弱的、被封印的‘古符’气息。那玩意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差点被你子漏过去了。若非贫道机灵，咱们今晚麻烦就大了。”
“古符气息？”长生连忙拿起铁牌仔细感应，却一无所获。
“你修为不够，自然感应不到。那封印手法颇为高明，若非…”玄尘子瞥了他怀里一眼，“…咳，总之，回去再慢慢研究。财不露白，尤其在鬼市这种地方。”
长生郑重地点点头，将铁牌心收好。经此一事，他对修仙界的险恶有了更深的认知。
而两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道青色身影悄然出现在他们方才站立之处。幽璃微微蹙眉，感应着空气中残留的几道强横气息和那丝匆忙离去的怨念，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她目光望向长生离去的方向，沉吟片刻，并未立刻跟上，而是转身，悄无声息地尾随上了那怨念离去的方向——那个锦袍修士一伙人。
她倒要看看，是谁在打那少年的主意。既然记忆模糊，因果难明，那便先从清除他身边的隐患开始。
夜色更深，鬼市渐散，而暗处的波澜，却刚刚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