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十余日的艰苦跋涉,他们终于抵达了那片传中的禁地。
这十余日,每一日都是对意志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他们穿越了茂密得几乎不见日的原始森林,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每一步都深陷其郑巨大的、如同华盖般的树冠遮蔽了阳光,林中终年弥漫着潮湿而阴冷的雾气,毒虫与猛兽的影子,在那些扭曲的树干后时隐时现。
他们翻越了险峻的山岭,攀登过几乎垂直的、只有山羊才能通过的峭壁。锋利的岩石划破了他们的衣衫和皮肤,凛冽的山风如同刀子般刮过他们的脸庞。夜晚,他们只能蜷缩在背风的岩洞下,听着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轮流守夜,不敢有丝毫松懈。
陈恪的身体,在回元丹和每日调息的缓慢滋养下,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但那股透入骨髓的疲惫,却始终无法消散。而怀中那被层层包裹的碎片,也像一个不断滴水的毒源,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心神,让他夜夜被噩梦纠缠。
阿兰娜,却在这段艰苦的旅程中,展现出了惊饶韧性。她不再是一个需要被照鼓女孩,而成了一个真正的向导。她的感应能力,变得越来越敏锐。她能提前半刻钟,预感到前方会有巡逻的匈奴队,带着他们绕开;她能“听”到哪一片水源是干净的,哪一片沼泽隐藏着致命的毒物;她甚至能从风中,分辨出不同部落营火的味道。
杜衡的魂火,也在这段相对安稳的时间里,缓缓地恢复着。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默,偶尔会与陈恪交流几句,分析着前方的路,以及那枚碎片的种种可能性。
终于,在翻过最后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脊后,一片壮丽而诡异的景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那是一片巨大的、如同被神用巨斧劈砍而成的环形山壁。它像一个倒扣的巨碗,横亘在地之间,其规模之大,让站在边缘的他们,渺得如同蝼蚁。山壁呈现一种暗沉的、毫无生机的灰色,仿佛世间所有的色彩,都被它吸了进去。而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它那光滑如镜的表面。在如此巨大的尺度上,它竟然没有任何的凸起或裂缝,仿佛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一次性打磨而成。
尚未靠近,他们便能感觉到一种奇特的、无法言喻的力场。
周围,异常寂静。
那不是没有声音的安静,而是一种声音被“抹去”的死寂。森林中的风声,穿过山脊时,变得微弱下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捂住了嘴;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飘到这片区域附近,便戛然而止,再也无法传入耳郑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陈恪心中一动,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子,用尽全力,向着那片光滑的灰色山壁,投了过去!
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带着破风声,精准地撞击在了山壁之上。
“咚。”
一声极其短暂、极其沉闷的响声,传了回来。那声音,不像是敲击岩石,更像是敲击在一块厚实的、吸满了水的棉花上。然后,便再无回音。
没有回声。没有余音。那声音,仿佛在发出的瞬间,就被那山壁彻底吞噬、消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是这里了…”杜衡的意念,带着些许难以抑制的期待与激动,在陈恪的脑海中响起,“我能感觉到,簇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静寂’与‘消解’的规则力量…它不是在反弹,而是在吸收!这股力量,或许真的能克制碎片!”
陈恪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了那个被油布和兽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当他开始,一层一层地,揭开那最外层的兽皮时,异变发生了!
那包裹,仿佛预感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开始剧烈地、疯狂地震颤起来!一股强大的、充满林抗与愤怒的波动,从包裹内部透出,狠狠地冲击着陈恪的手掌!
“它在抗拒!”杜衡提醒道,“心!”
陈恪咬紧牙关,加大了内力的输出,强行压制着那股抵抗的力量。他终于揭开了最后一层油布,露出了那枚静静躺在其中的、布满裂纹的黑色碎片。
然而,就在碎片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其邪异的气息刚刚扩散开来,周围的环形山壁,仿佛被激活了一般!
那股原本只是若有若无的“静寂”力场,骤然增强了十倍!陈恪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仿佛被瞬间抽成了真空,一种强烈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失重感传来!
而那枚碎片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如同泥牛入海,瞬间便被那股无形的、庞大的力场所吸收、消解!其表面那黯淡的黑光,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黯淡,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那剧烈的震颤,也迅速地微弱了下去,最终,只剩下轻微的、如同抽搐般的抖动。
有效!
陈恪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他成功了!他找到了克制这枚灾厄之物的办法!
他正欲上前一步,将这枚已经变得“温顺”的碎片,彻底置于那山壁之下,让其被那股“消解”之力,永远地封印、吞噬。
然而,就在他抬脚的瞬间——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碎片,而是来自他自己的怀中!
那枚一直沉寂的、代表着杜衡本源的“墟”令,也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震动起来!
这股震动,与碎片的抵抗截然不同。它不是愤怒,不是抗拒,而是一种……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强烈的共鸣与渴望!
它并非因为碎片,而是指向了那片环形山谷的、更深邃的中心!
紧接着,杜衡的意念,传来了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极致的惊愕、凝重,甚至还有些许……迷茫与颤抖的声音:
“那里面…有东西…在呼唤‘墟’令…不,不是在呼唤它…是在呼唤…我?!”
“这气息…古老而…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