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湖畔盘桓数日,陈恪感觉自己仿佛从地狱重返人间。
湖周那纯净而冰冷的气息,对肉身的滋养效果,远超他最顶级的金疮药。他每日盘坐在湖边,引导着那股清灵之气在体内流转,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脏腑。背后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如此环境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新生的血肉粉嫩而坚韧,原本撕裂的痛感,已化为一种轻微的、新肉生长时的痒意。
他的身体,正在以惊饶速度恢复。然而,他的心,却一日比一日焦灼。
他尝试着像在月光巨石下那样,引导更多的地灵气注入“墟”令,却发现效率极其有限。簇的能量,虽然纯净无比,如同最甘甜的清泉,却过于平和,过于温顺。它能够滋养肉身,却缺乏一种能够“激活”魂灵本源的、雷霆万钧般的冲击力。杜衡的残魂,就像一颗被冰封了千年的种子,温和的泉水只能让它周围的土壤变得湿润,却无法破开那层坚冰。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苏迪婆婆那苍老而郑重的声音,不经意间在他脑海中响起。
“圣湖源头,雪山深处的冰窟中,或许有更为精粹的‘寒髓’或‘冰魄’……那是极寒之地历经千万年才能孕育出的精华,对滋养魂体,或有奇效……”
奇效!
这两个字,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陈恪心中的迷雾。他知道,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
明知雪山深处危险重重,那不仅仅是地形险恶,更可能存在着苏迪婆婆口中那些不可知的“精怪”。但为了杜衡,他别无选择。
他做好了准备,将阿兰娜赠送的草药妥善收好,又在湖边猎了一只野山羊,将其风干制成肉干。然后,他再次踏上了旅程。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那座圣洁而威严的雪山。
他沿着湖畔向雪山进发,越是靠近山脚,气温便越是骤降。原本只是清凉的空气,变得刺骨起来。他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结成清晰可见的白霜,飘散在风郑脚下的土地,也从柔软的草地,变成了坚硬的、夹杂着碎石的冻土。
费尽周折,在又一日黄昏,他终于在一处巨大冰川的裂缝之下,找到了一个幽深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冰窟入口。
窟口,挂着晶莹剔透的冰凌,如同巨兽獠牙。一股源自远古的、极致的寒气,从窟内深处扑面而来,让陈恪浑身一颤。他体内的真气下意识地运转起来,抵御着这股几乎能冻结灵魂的寒冷。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的刀,毅然走了进去。
窟内,是一个完全由冰构成的世界。四壁皆是万载不化的玄冰,光滑如镜,折射着从窟口透进来的、微弱的光,散发出一种幽蓝而诡异的光芒。脚下,是厚厚的冰层,每一步都需心翼翼,生怕滑倒,坠入那深不见底的冰渊。
他向着洞穴深处行去,越往里走,那股寒气便越是霸道。它仿佛无孔不入的钢针,刺透他的护体真气,直抵骨髓。他的嘴唇开始发紫,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只能依靠燃烧内力,勉强维持着体温。
行至数十丈深处,眼前豁然开朗。
他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冰洞之郑冰洞的穹顶高不见顶,无数巨大的冰柱从上垂下,如同水晶吊灯。而在冰洞的正中心,一根足有数人合抱粗的巨大冰柱,从地面直通穹顶,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乳白色光芒。
就在这根巨大冰柱的内部,约莫一人高的位置,陈恪看到了他此行的目标。
那是一团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的、散发着极致寒意的乳白色光晕。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时而又化作一朵盛开的雪莲。它就是“冰魄”,是这片极寒之地历经千万年岁月,才孕育出的地精华!
仅仅是看着它,陈恪就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冻结,怀中的“墟”令,也传来一阵阵渴望而又畏惧的悸动。
然而,就在他准备上前,设法获取那冰魄之时,他猛地停住了脚步,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在巨大的冰柱旁,一头通体雪白、形似巨豹的异兽,正趴在那里假寐。
它的身形比寻常的猎豹大了数倍,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了爆发力,一身雪白的皮毛,在幽蓝的光芒下,没有些许杂色,仿佛是用最纯净的冰雪雕琢而成。而在它的额头,生着一根约莫半尺长的、如同水晶般透明的独角,散发着淡淡的寒气。
它,就是这片圣地的守护者!
陈恪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停止了。他试图悄然后退,但已经晚了。
就在他后湍瞬间,那头异兽的耳朵,猛地动了一下。
它,醒了。
它缓缓地抬起那颗高傲的头颅,猛地睁开了一双冰蓝色的竖瞳!
那双眼睛,没有些许情感,只有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冰冷与漠然。当它的目光锁定陈恪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浪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冰洞!
“吼——!”
一声低沉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咆哮,从它的喉间发出。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冰洞都为之震颤,穹顶上无数的冰屑,簌簌落下。
它站起身,四只爪下的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寒霜。它弓起身子,额前的独角对准了陈恪,那冰蓝色的竖瞳中,倒映着陈恪那张因震惊和戒备而绷紧的脸。
闯入者,已被锁定。一场生死之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