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冷冷地洒在龙门山脉的每一寸肌理之上。
陈恪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他的身体早已超越了凡饶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战鼓擂动。他不再是一个单纯在山林间奔跑的少年,而是一头被逼入绝境、在生死线上疯狂舞蹈的猎豹。
身后,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
“咻!咻!”
数支羽箭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从不同的角度射来。陈恪的身体在高速奔跑中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扭转,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险之又险地让两支箭矢贴着他的头皮和后背飞过,钉入前方的树干,尾羽兀自嗡嗡作响。
但这仅仅是开始。
一名身披灰色斗篷的萨满巫师,正立于一块高耸的岩石之上。他手中摇着一个由兽骨和羽毛制成的法器,口中念念有词,发出一阵阵诡异而沙哑的音节。随着他的咒语,他面前的一只由幽蓝色光芒构成的寻魂鹰,发出一声尖啸,双翅一振,速度陡然加快,如同一道真正的幽灵,死死地咬在陈恪的后方。
“在那边!包抄过去!”匈奴骑兵的呼喝声在山谷间回荡,马蹄声由远及近,形成了一张正在迅速收紧的包围网。
更可怕的是另外两名异士。
一名身材矮、如同干尸般的男人,突然张开嘴,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音。瞬间,从他背后的皮囊中,涌出大片黑雾般的飞虫!那飞虫嗡嗡作响,遮蔽日,每一只都只有指甲盖大,却通体漆黑,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它们汇成一道黑色的洪流,朝着陈恪席卷而来,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似乎被腐蚀得微微扭曲。
另一名则是一名高大的女人,她赤着双足,双脚深深踏在泥土之郑她没有武器,只是双手结印,口中低喝:“缚!”
随着她的话音,陈恪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松软起来!无数粗壮的、长满尖刺的藤蔓,如同活过来的毒蛇,从地底猛地窜出!它们有的缠向他的脚踝,有的则如长鞭般抽向他的腰腹,封死了他所有的闪避路线!
前后夹击,空中地面,无路可逃!
陈恪的眼中闪过些许决绝。他知道,此刻任何的犹豫都是致命的。他猛地一咬牙,不退反进,迎着那片黑色的虫云冲了过去!
同时,他体内的内力在剧痛的刺激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手中的短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刀风激荡,暂时将身前的飞虫逼退。
然而,那黑色的虫云仿佛无穷无尽,前仆后继。一只飞虫抓住了他挥刀的间隙,闪电般地叮在了他的左臂之上!
“嘶——!”
一阵冰冷的、针扎般的剧痛瞬间传来!那痛楚并非尖锐,而是一种迅速蔓延的、死寂的麻木。陈恪只觉得自己的左臂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变得如同冰冷的石头一般沉重。
身形一滞!
就是这千分之一刹那的停滞,要了他的命。
一根从侧面地底窜出的藤蔓,如同一条精准的毒蛇,瞬间缠住了他的右脚脚踝,猛地向后一拽!
“不好!”
陈恪心中大骇,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眼看追兵即将合围,那名驭使毒虫的异士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而那名操控藤蔓的女人则加大了力道,更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他彻底捆成粽子。
绝境!
生死一线!
陈恪猛地一咬舌尖!
“噗——!”
一口鲜血被他喷出,剧烈的疼痛如同醍醐灌顶,瞬间刺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他眼中血丝爆布,体内那股被压抑的内力,如同火山爆发般,轰然爆发!
“断!”
他怒吼一声,不顾左臂的麻木,右手短刀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狠狠地斩向缠住脚踝的藤蔓!
“咔嚓!”
坚韧的藤蔓应声而断!
但此刻,他已经没有时间逃脱了。黑色的虫云和更多的藤蔓已经近在咫尺。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陈恪做出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举动。他没有继续逃跑,而是猛地从怀中,取出了那株他用性命换来的、通体幽蓝的“幽冥草”!
他将幽冥草托在掌心,运起体内最后那股爆发的内力,强行催动!
幽冥草,本是至阴至寒的灵物,寻常人触之即死。但陈恪此刻,却是以自身精血为引,以纯阳内力为锤,硬生生地从这株灵草之中,逼出了一缕其蕴含的、最本源的极阴寒气!
那并非寒气,而是一种近乎法则的、纯粹的“冷”!
这一缕极阴寒气,以陈恪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它没有形成冰霜,没有带来狂风,它只是存在着。对于活物而言,这股寒气的影响并不大,只是让周围的温度骤降了几分,让人感到些许不适。
然而,对于那些由能量构成、或依赖于精神力操控的东西而言,这股寒气,却是敌,是克星!
追踪而来的那片黑雾般的飞虫,在接触到这股寒气的瞬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它们嗡文振翅声戛然而止,通体漆黑的甲壳上迅速凝结出一层白霜,然后如同黑色的雨点,纷纷僵直落地,堆积了一地,再无声息。
那名操控藤蔓的异士,更是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柄冰锥狠狠刺入,她与那些藤蔓之间的精神联系,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极阴寒气瞬间斩断!一股冰冷的、刺骨的剧痛在她的识海中炸开,让她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地面上那些原本狂舞的藤蔓,也瞬间失去了生命力,软软地瘫倒在地,变回了普通的植物。
就连那名萨满巫师头顶的寻魂鹰,也发出一声哀鸣,幽蓝色的光芒剧烈闪烁,险些溃散。
趁此千载难逢的机会,陈恪不敢有丝毫停留。他收起幽冥草,强忍着左臂的麻木和全身的剧痛,一个箭步,钻进了身侧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岩缝之中!
岩缝内漆黑一片,布满了尖锐的石头。他不顾被划得遍体鳞伤,拼命地向里钻去。直到身后追兵的呼喝声和咒骂声变得遥远而模糊,他才终于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岩壁,脸色苍白地大口喘息着。
他迅速撕下衣角,咬着牙,用右手死死地勒住左臂的伤口上方,然后伸出手指,凭借精准的记忆,飞快地封住了左臂的几处关键穴道,阻止那诡异的毒性继续蔓延。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身体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冷汗早已湿透了他的背脊,左臂的麻木感依旧存在,并且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就在这时,怀中那枚冰冷的“墟”令,传来一阵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那是杜衡微弱的关切意念,像一缕温暖的丝线,轻轻拂过他疲惫的神经。
“无妨…甩掉了…”陈恪以意念回应,他努力让自己的意念显得平稳,不想让先生为他担心。
然而,当他收回心神,感受着左臂那持续不断的麻木和刺痛时,心中却无比沉重。
伊稚斜,匈奴的左贤王,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远超他的预期。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搜山夺宝,而是派出了他麾下最精锐的骑兵和最诡异的奇人异士,布下罗地网,势在必得。
那株幽冥草,在他眼中或许只是救先生的灵药,但在伊稚斜眼中,恐怕是足以动摇国阅“圣物”。
接下来的路,更难走了。
他看了一眼漆黑的岩缝深处,又感受了一下怀中那冰冷的幽冥草和“墟”令。他知道,短暂的喘息之后,将是更加凶险的、真正的亡命之旅。他必须尽快回到先生身边,用这株幽冥草稳固先生的魂体,然后,再想办法,一起逃离这片已经化为猎场的龙门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