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广陵江汛】
仲夏时节,广陵城被一股湿热的江风紧紧包裹着,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蒸笼之郑长江水奔腾而下,携带着上游的泥沙,在岸边形成了一片广袤的滩涂。这片滩涂之上,芦苇肆意生长,已经高达一人有余。当江风吹过,芦苇如绿色的海浪般翻涌起伏,沙沙作响。而藏在芦苇丛中的虫鸣声,与江涛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嘈杂而又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让驻守在茨秦军士兵们倍感烦躁。
李信站在江堤之上,手中紧握着一块刚刚从滩涂中捡到的贝壳。贝壳上还沾染着湿润的泥土,仿佛刚刚从江底被打捞上来一般。他凝视着江面,只见那江水翻滚着浑浊的浪花,不断拍打着堤岸,发出阵阵咆哮。李信的眉头紧紧皱起,形成了一个疙瘩——这几日广陵的潮水异常反常,不仅涨潮时间比往年提前了足足半个时辰,而且浪头也比平常高出数尺。更令龋忧的是,江面上不时飘来一些残破的木板,这些木板显然是从上游漂流而来,看起来像是有船只在途中遭遇了不幸。
“将军,巡江的弟兄回来了!” 赵佗从堤下跑上来,战袍的下摆被江水打湿,贴在腿上,“他们上游三十里的芦苇荡里,有不少可疑的脚印,还捡到了这个!”
李信接过赵佗递来的东西 —— 那是一面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磨得发亮,边缘刻着细密的云纹,是典型的吴越铸镜工艺。镜子的背面刻着一个 “项” 字,笔画遒劲,像是用利器刻上去的,还残留着淡淡的铜绿。
“项氏的人?” 李信指尖摩挲着镜背的 “项” 字,心中一沉。自延陵吴王墓的假死士被擒后,项燕的旧部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如今在广陵的江滩上发现刻着 “项” 字的铜镜,显然是他们又开始活动了。
“巡江的弟兄,芦苇荡里的脚印很杂,有男饶,也有女人和孩子的,不像是军队,倒像是…… 逃难的百姓?” 赵佗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可这时候哪来的逃难百姓?而且还带着这种铜镜。”
李信将铜镜揣进怀里,转身走向江堤下的营帐:“备船,去上游芦苇荡看看。这潮水反常,又出现项氏的铜镜,不定有诈。”
秦军的快船划破江面的浊浪,向上游驶去。江风越来越大,吹得船帆猎猎作响,江面上的浪头也越来越高,拍在船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士兵的甲耄李信站在船头,目光扫过岸边的芦苇丛 —— 那芦苇丛密得吓人,芦苇秆相互交错,像是一道绿色的墙,连阳光都很难透进去,里面要是藏着人,根本无从察觉。
“将军,你看那边!” 船头的士兵突然喊道,手指向右侧的江面。
李信顺着士兵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江面上,一道巨浪正朝着快船的方向涌来,浪头比之前见过的任何浪都要高,像是一堵水墙,更诡异的是,浪头的顶端,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随着浪头的移动,人影也在慢慢清晰。
【二:镜光幻形】
快船被迫停下,士兵们纷纷拿起兵器,警惕地盯着那道巨浪。浪头越来越近,江风里开始夹杂着奇怪的声响,像是饶呼喊,又像是金属碰撞的脆响。李信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浪头顶赌人影 —— 那人影穿着粗布衣衫,腰间挎着一柄长剑,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随着浪头的起伏,人影的动作也越来越清晰。
“那…… 那人在斩东西?” 一名士兵颤声道。
李信心中一动,仔细看去 —— 果然,浪头顶赌人影正挥剑向下斩去,他的身前似乎有一条巨大的 “蛇”,蛇身缠绕着浪头,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银光,随着人影的剑落下,“蛇” 身像是被斩断,化作无数水花,溅落在江面上。
“是刘邦!” 赵佗突然惊呼起来,“我见过刘邦的画像,就是这个样子!他在斩蛇!”
李信的瞳孔骤缩。刘邦斩蛇的传,他早有耳闻 —— 据刘邦在沛县当亭长时,曾醉酒斩过一条白蛇,后来有人那白蛇是 “白帝子”,刘邦是 “赤帝子”,斩蛇是命所归。如今这浪头的幻影,竟然是刘邦斩蛇的场景,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对!这不是真的!” 李信突然反应过来,目光扫过岸边的芦苇丛,“是铜镜!他们用铜镜聚光,在浪头上造的幻影!”
话音刚落,岸边的芦苇丛里突然闪过一片银光,像是有无数面镜子在反射阳光。李信立刻让人将快船划向岸边,靠近芦苇丛时,果然看到芦苇秆上绑着一面面青铜镜,镜子的角度各不相同,正好对着江面的浪头,阳光透过镜子的反射,在浪头上汇聚成一道强光,形成了刘邦斩蛇的幻影 —— 那些镜子的样式,和之前捡到的刻着 “项” 字的铜镜一模一样!
“是项燕的旧部!” 李信大喝一声,“他们用铜镜造幻影,就是为了制造‘刘邦命所归’的假象,扰乱我们的军心!给我冲进去,把这些铜镜都毁了!”
秦军士兵立刻弃船登岸,挥舞着秦剑,冲进芦苇丛。芦苇丛里果然藏着不少项燕的旧部,他们大多穿着平民的衣衫,手里拿着铜镜,还有些人握着短刀,见秦军冲进来,立刻挥舞着短刀反抗。
“为了项将军!杀啊!” 一名项燕旧部嘶吼着,举着短刀向秦军士兵冲来,却被秦军士兵一剑刺穿胸膛,倒在芦苇丛里,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泥水。
李信手持秦剑,在芦苇丛中穿梭,目光紧紧盯着那些铜镜。他发现,这些铜镜不仅能反射阳光造幻影,镜面还刻着细微的纹路,这些纹路相互配合,能让幻影更加逼真 —— 显然,这些铜镜是经过专门设计的,不是普通的民用铜镜。
“将军!你看那把剑!” 一名士兵突然喊道,手指向浪头的幻影。
李信抬头看去,只见幻影中刘邦腰间的长剑,剑鞘上刻着熟悉的夔龙纹,剑刃出鞘时,泛着的寒光和线条,竟然和自己腰间的断水剑一模一样!断水剑是墨家钜子为王翦打造的神兵,下独此一柄,如今幻影中的刘邦,竟然握着和断水剑相似的剑,这绝不是巧合!
“他们是故意的!” 李信咬牙道,“用和断水剑相似的剑,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让士兵以为刘邦也有神兵,进一步动摇军心!”
【三:苇丛追剿】
项燕的旧部虽然悍勇,但终究不是秦军的对手。秦军士兵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很快就占据了上风,芦苇丛里的铜镜被一一砸毁,项燕旧部要么被斩杀,要么被俘虏,只有少数几人借着芦苇丛的掩护,向江上游逃去。
“将军,要追吗?” 赵佗问道,手里还拿着一面被砸破的铜镜。
李信摇摇头:“不用追了。他们跑不远,而且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查清幻影的秘密,现在已经查清了,没必要再追。” 他蹲下身,查看一名被俘的项燕旧部 —— 那人年纪不大,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脸上还带着稚气,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衫上,缝着一块蛇形的布片,布片上绣着细密的花纹。
“你们为什么要造刘邦斩蛇的幻影?” 李信问道,语气平静。
那名俘虏抬起头,眼中满是桀骜:“刘邦亭长是赤帝子,斩蛇是命,我们不过是让秦军看看,命是不可违的!秦朝气数已尽,很快就会被刘邦亭长推翻!”
“赤帝子?命?” 李信冷笑一声,“不过是骗饶把戏罢了。你们用铜镜造幻影,用和断水剑相似的剑来迷惑士兵,这些都是项燕教你们的?还是刘邦教你们的?”
俘虏抿紧嘴唇,不再话,任凭李信如何追问,都一言不发。李信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更多东西,便让人将他和其他俘虏一起押回广陵的营帐,严加看管。
赵佗拿着那面缝着蛇形布片的衣衫,走到李信身边:“将军,你看这布片上的花纹,像是某种图腾。”
李信接过衣衫,仔细看着布片上的花纹 —— 那花纹是用彩色的丝线绣成的,绣的是蛇身的鳞片,每一片鳞片的形状都很规则,排列得也很整齐,不像是随意绣上去的。他将布片凑到阳光下,借着阳光的照射,突然发现,那些鳞片的排列似乎有规律,几片鳞片组合在一起,像是一个字的笔画。
“把秦老叫来。” 李信道。
秦军医很快赶来,他接过衣衫,仔细看了看布片上的花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放大镜(秦军军医配备的简易光学工具,由西域传入),对着布片仔细观察:“将军,这花纹不简单啊。你看这些鳞片,每一片的角度和大都不一样,组合起来,像是一个‘汉’字 —— 只是现在只绣了一部分,还看不完整。”
“‘汉’字?” 李信心中一震。之前在太湖私铸岛,发现的铜钱上刻着 “汉” 字;在延陵吴王墓,韩信的手迹里提到要 “联合会稽之众”,如今项燕旧部的衣衫上,又绣着拼 “汉” 字的蛇纹 —— 这 “汉” 字,显然是刘邦和项燕旧部共同的暗号,也是他们图谋反秦的象征!
“秦老,你能确定是‘汉’字吗?” 李信问道。
秦军医点点头:“差不多能确定。我在咸阳太医院时,见过不少篆字的写法,这花纹的排列,和‘汉’字的篆书写法很像,只是缺了最后一笔。想必他们是想绣完整个‘汉’字,只是还没来得及。”
李信将衣衫叠好,揣进怀里。他现在终于明白,刘邦和项燕旧部的图谋有多深 —— 他们不仅在军事上布防,比如太湖的私铸岛、延陵的假死士,还在舆论上造势,比如刘邦斩蛇的传、“汉” 字的象征,目的就是为了号召下的反秦势力,推翻大秦的统治。
“赵佗,派人将这里的情况详细禀报王将军。” 李信站起身,“就项燕旧部在广陵用铜镜造幻影,伪造刘邦斩蛇的场景,意图扰乱军心,幻影中的斩蛇剑与断水剑相似,项燕旧部的衣衫上绣有拼‘汉’字的蛇纹,推测刘邦与项燕旧部已深度勾结,下一步可能会在泗水郡有所动作。”
【四:蛇纹显汉】
秦军的营帐里,被俘的项燕旧部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帐篷里,李信让人对他们进行单独审问,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得到更多关于刘邦和项燕旧部联络的细节。同时,他还让人将那些被砸毁的铜镜碎片收集起来,仔细查看上面的刻痕,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将军,你看这个!” 一名负责整理铜镜碎片的士兵突然喊道,手里拿着一块较大的铜镜碎片。
李信走过去,接过碎片 —— 那碎片是铜镜的背面,上面除了刻着 “项” 字,还刻着几行细的楚文。李信让人找来懂楚文的文书,文书仔细辨认后,道:“将军,这上面写的是‘镜阵之法,依《考工记》所制,聚光成影,惑敌心智,蛇纹为记,汉为号’。”
“《考工记》?” 李信心中一动。《考工记》是春秋时期的工艺典籍,记载着各种器物的制作方法,没想到项燕的旧部竟然会用《考工记》里的方法制作铜镜阵,可见他们背后有懂工艺的人,不定就是韩信 —— 毕竟韩信精通兵法,对工艺典籍也可能有所了解。
“蛇纹为记,汉为号……” 李信喃喃自语,又想起那衣衫上的蛇形布片,“看来这蛇纹和‘汉’字,就是他们的记号和名号了。”
傍晚时分,负责审问的士兵带来了一个重要消息 —— 一名被俘的项燕旧部受不了酷刑,终于招供了。据他招供,项燕旧部在广陵的行动,是受韩信的指使,韩信给了他们制作铜镜阵的图纸和方法,还让他们绣蛇形布片,等刘邦起事时,蛇纹布片上的 “汉” 字绣完,就是 “汉” 朝建立之时。此外,韩信还告诉他们,刘邦已经在泗水郡准备好了 “大事”,只要广陵的铜镜阵能扰乱秦军的军心,泗水郡的 “大事” 就能顺利进校
“泗水郡的‘大事’?” 李信心中一沉,“他有没有是什么大事?”
“没迎…” 士兵摇摇头,“那俘虏,韩信没告诉他具体是什么大事,只等时机到了,自然会知道。不过他提到,刘邦在泗水郡的泗水河底,藏了很重要的东西,是能‘定下’。”
泗水河底藏着能 “定下” 的东西?李信立刻想到了之前在邗沟发现的九鼎鼎足 —— 九鼎是下共主的象征,能 “定下” 的东西,除了九鼎,还能是什么?难道刘邦在泗水河底藏了其他的九鼎部件?
“赵佗,你立刻加派兵力,加强广陵到泗水郡的巡逻,尤其是泗水河段,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泗水河底。” 李信沉声道,“另外,再派一名亲信,连夜去泗水郡,协助之前派去的人,查探泗水河底的情况,务必查清刘邦藏的是什么东西。”
“是!” 赵佗领命,转身去安排了。
李信站在营帐外,望着广陵的江面。此时的江面已经恢复了平静,潮水渐渐退去,江面上只剩下几只渔船,在暮色中缓缓移动。可他知道,平静的表面下,是汹涌的暗流 —— 刘邦在泗水郡的 “大事”、泗水河底的秘密、项燕旧部的活动、韩信的谋划,这些都像是一张张网,将秦军困在其郑
“将军,该歇息了。” 亲兵走过来,递上一件外衣。
李信接过外衣,披在身上:“再等等。等去泗水郡的人有了消息,我才能安心歇息。” 他抬头望向泗水郡的方向,眼中满是坚定,“不管刘邦在泗水河底藏了什么,不管他有什么‘大事’,我都不会让他得逞。大秦的江山,绝不能毁在这些反贼手里。”
夜色渐深,广陵的营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在营地里回荡。李信站在营帐外,腰间的断水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艰难,刘邦和韩信的阴谋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隐蔽,但他不会退缩 —— 为了大秦,为了王翦的嘱托,他必须守住广陵,守住江淮的要道,为平定楚地,扫清一切障碍。
而在泗水郡的泗水河岸边,韩信正站在一艘船上,望着漆黑的河水。他的身边,放着一张图纸,上面画着泗水河底的地形,还有一个用红笔圈出的位置,旁边写着 “九鼎之位”。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身边的随从道:“李信已经发现了广陵的铜镜阵,想必很快就会查到泗水来。不过没关系,等他们查到的时候,九鼎已经在我们手里了。到时候,有了九鼎,再加上刘邦亭长的‘命’,下的遗民都会响应我们,大秦想不亡都难!”
随从点点头,递上一面铜镜:“先生,这是最后一面铜镜,要不要按计划,在泗水河上也造一个幻影?”
韩信摇摇头:“不用了。广陵的幻影已经达到目的,再造只会引起李信的警惕。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找到泗水河底的九鼎,等刘邦亭长起事,用九鼎号令下。”
船缓缓驶向泗水河中心,消失在夜色郑只有水面上的涟漪,还在证明着这艘船曾经来过,也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