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子闷气在韩胜玉胸口盘桓了两日,这两日里,关于三皇子李清晏被夺职押解回京的消息终于彻底传开,随之而来的便是漫飞的弹劾奏章和市井间愈演愈烈的贬损议论。
“丧师辱国”、“怯战畏当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仿佛之前那个战功赫赫的“战神”只是个虚幻的泡影。
就在这舆论鼎沸之时,一道圣旨颁下:三皇子李清晏,驭下不严,轻敌冒进,致丹池、容阳两城沦陷,罪责难逃。然,念其往日战功,暂夺其一切职衔,禁足反省静思己过,无诏不得出!
这道旨意一出,众人哗然。
夺职禁足,这话未免太重了些。
消息传到韩胜玉耳中时,她正在核对运输行的账目,闻言笔尖一顿,一滴墨迹在账册上晕开。
李清晏……被禁足夺职?
虽知史上功高盖主的武将多没有好下场,但是李清晏毕竟是皇子,没想到这下场也不怎么好。
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过,这些事情跟韩胜玉都没多大的关系,如果一定有关系的话,那也是因为他是白梵行的表哥,自己跟白梵行做生意,勉强有点亲属关系而已。
如今被处罚的结果出来,韩胜玉心里另一只靴子也落霖,别人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沈复会大败,皇帝还会重新征用李清晏。
第二,韩胜玉吃了早饭就去了书房,吉祥跟如意像个勤快的鸟,不一会的功夫,书房炭盆烧起,地龙也点了起来。
韩胜玉将东稍间做了个简单地书房,但是房间不大,她的书籍东西又多,所以还是这个大书房用着方便。
吉祥将洗干净的果子端上来,见姑娘正在看书,笑着道:“姑娘,这是夫人让人从果子行买来的梨子与频婆,也不知怎么窖藏的,看起来真是新鲜。”
韩胜玉看过去,频婆便是苹果,还有称呼林檎的,看上去确实色泽鲜艳,窖藏技术不错。
有些商贾在水果下来的季节,将果子窖藏起来保鲜,等到冬日再拿出来卖,价格至少能翻一倍,等到过年时能翻两三倍。
苹果跟梨都削了皮切成块,旁边放着银叉子,她叉了一块放进口中,梨子清脆,汁水清甜,口感极好。
手中书不离手,韩胜玉边吃果子边看书,就在这时如意进来了,端着一碟还冒着热气的点心放在她身前,笑着道:“姑娘,厨房刚做出来的,您尝尝。对了,隔壁好像有人搬进来了。”
韩胜玉摸向点心的手一顿,“来人了?”
“是,隔壁有搬动箱笼的声音,而且府外停了几辆车。”到这里看着韩胜玉低声道:“还有兵士护送呢。”
兵士护送?
韩应铨的宅子在京城这些高官勋贵中可不算是豪宅,只能勉强算是中上,之前是有犯事的官员要送来,看来是真的。
趁着午后府中静谧,韩胜玉寻了个借口支开丫鬟,悄悄溜到与隔壁相邻的那段院墙下。这段墙不算太高,墙边恰巧有棵老树,枝桠虬结,正好借力。
她提起裙摆,身手还算利落地攀上树枝,心翼翼地将自己隐藏在茂密的枝叶后,探出半个脑袋,朝隔壁院子望去。
院中景象与她想象中罪臣禁足的凄清落寞不大相同,院子被打扫得颇为干净,一个穿着玄色窄袖劲装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在院中空地上练刀。
那人身形挺拔,动作迅捷而凌厉,手中一柄长刀挥洒开来,带着破风的锐响。刀光如匹练,时而如狂风暴雨,时而如绵绵细雨,虽只是一个人练刀,却隐隐带着沙场征伐的惨烈气势。
韩胜玉看不懂刀法精妙,却能感受到那股凝而不发的力量与……压抑。他每一个转身,每一次劈砍,仿佛都带着无处宣泄的沉郁和锋芒。
她看得有些出神,一时间忘了隐藏气息。
就在这时,那练刀的身影一个利落的回旋收势,长刀“铮”的一声归入身旁刀鞘。他似有所觉,猛地转过身,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直射向韩胜玉藏身的方向!
四目相对!
韩胜玉:!
大意了,没想到这人如此敏锐。
她看清了他的脸,不同于林琢那种武将世家的英武阳光,眼前的男子面容更显冷峻,眉峰如刀,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因为刚刚运动过,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几缕墨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颊边。他的眼神极深,像是蕴藏着寒潭,此刻带着审视与警惕,更有一种久居人上、不怒自威的压力。
李清晏看着趴在墙头树枝上的少女,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梳着未出阁姑娘的发髻,一张脸精致得如同玉琢,此刻那双灵动的杏眼里满是猝不及防的惊讶和被抓包的尴尬,脸颊微微泛红。
他尚未开口,墙头上的少女却像是忽然镇定了下来,她非但没有立刻缩回头去,反而眨了眨眼,带着几分试探和好奇,轻声开口,那声音如同清泉击玉,打破了院中的沉寂,“三皇子殿下?”
用刀,武艺高强,气势迫人,之前丫头讲兵士相送,如今见到人,需要更正一下怕是押送更合适。
“韩三姑娘?”
韩胜玉有些惊讶他猜出自己身份,“殿下怎知是我?”完不等李清晏回答,她恍然大悟,“是不是白少爷与殿下起我?”
李清晏就见她一双眼睛如狐狸一般转了转,自问自答,语气笃定,他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家。
正想着,就见那姑娘顺着树枝爬过来,然后在墙头上坐下,双脚悬空来回摇晃。
李清晏:……
韩胜玉知道与人打交道,拉近距离最快的方法便是提起他们共同认识的且关系不错的人。
她本就十分钦佩这位战神,又怜悯他暴毙的结局,如今见到真人简直是眼前一亮,穿衣显瘦,脱衣显肉,又帅又强。
战神啊。
名不虚传。
“白少爷那日来找我,是要接他的表哥去,还要带着新造出来的车,什么不能委屈自己的哥哥。我与他还是合伙做生意的东家呢,马车造出来,居然还没我的份,殿下,您他是不是有些过分?”
李清晏万万没想到,韩胜玉找到他第一件事居然是告自己表弟的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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