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从雨晴下颌滑落,尚未触及岩面便被骤然升腾的热浪蒸成一缕白气。她瞳孔微缩,视线牢牢锁住半空中那团悬浮的微光——三叉戟碎片正缓缓上升,轨迹笔直指向岛屿深处的地脉节点。
莫凡的手仍搭在她手臂上,掌心滚烫。他没松开,反而用力一拽,将她往侧后方带了半步。地面轰然炸裂,赤红岩浆如巨蟒破土,扭曲着冲上高空,在碎片原本的位置炸出一片火雨。
雨晴踉跄稳住身形,银发被热风掀至脑后。她抬眼,十丈高的熔岩巨兽已立于地裂中央,通体由沸腾的岩浆与黑曜石骨骼构成,每一块肌肉都在搏动,仿佛地底深处的心跳被具象化。它仰头咆哮,声浪裹挟着硫磺与焦石,震得残存的岩壁簌簌剥落。
碎片不见了。
“它吞了。”莫凡低声道,左肩伤口因剧烈呼吸再度裂开,血浸透残破的衣料。他没有去看伤处,而是盯着巨兽胸口——那里有一团炽白核心,正随着脉动明灭,隐约可见金属残片在其间沉浮。
雨晴没应声。她指尖微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体内某处传来细微共鸣。冰凰心源在震颤,不是预警,也不是抗拒,而是一种……回应。像是深眠的魂魄听见了熟悉的低语。
她忽然向前一步。
“你干什么?”莫凡猛地抓住她手腕。
“它不是敌人。”她抽回手,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它是守卫。”
莫凡瞳孔一缩。他还想什么,可雨晴已经抬手,掌心寒流涌出,却不是攻向巨兽,而是斜斜划过地面,在熔岩溅落的路径上凝出一道冰棱屏障。热与冷交汇,蒸汽轰然炸开,短暂遮蔽了巨兽的视野。
就在这瞬息,莫凡明白她的意图。
他咬牙,风系魔力在掌心压缩成旋涡,火系则隐于其后蓄势待发。下一刻,他跃起,风托着他掠过蒸汽屏障,直扑巨兽右膝关节——那里由冷却的玄武岩构成,是整具躯体最脆弱的支撑点。
火拳轰然砸落。
巨兽怒吼,转身挥爪。莫凡早有预判,风系急旋侧移,险险避过致命一击,但爪风仍撕裂了他的后背,布料与皮肉一同翻卷。他借力翻滚落地,反手将一枚火种钉入地面裂缝,引燃地脉支流,迫使岩浆改道,为雨晴争取时间。
雨晴没有动。
她闭上眼,任热浪扑面。冰凰心源沉入识海,不再压抑那丝共鸣。她主动释放一缕极寒脉冲,不是攻击,而是传递——如同将一片雪羽投入狂风,不求止息风暴,只求被听见。
巨兽的动作顿了半息。
它胸口的核心剧烈闪烁,碎片在熔核中翻转,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下一瞬,岩浆血管暴涨,体表裂痕迸发赤光,搏动频率陡然加快。
自毁。
“不行!”莫凡强撑站起,火系魔力再次凝聚,却被雨晴一声厉喝打断。
“别激它!”
她睁开眼,目光如龋她知道,若此刻强行冻结核心,只会加速能量崩解。这头由地脉熔流凝聚的巨兽,本就是远古封印的活体锁钥,误判他们为入侵者,才会启动湮灭机制。
她解下袖口冰羽纹长带,轻轻一抖。霜花自指尖旋出,不结盾,不化刃,而是如丝如缕,顺着热流盘旋而上,缠绕向巨兽脚下的熔岩池。
寒流渗入熔浆,不是冻结,而是引导。
每一缕冰丝都精准避开高温主脉,沿着冷却岩层边缘蔓延,像在暴怒的江河中悄然筑起导流堤坝。温度开始局部下降,岩浆流动轨迹出现微妙偏移,核心搏动随之放缓。
莫凡看懂了。
他不再攻击,而是退至雨晴身后三步,将风系魔力压至最低,仅维持一道微弱气流环绕二人,隔绝溅射的火星。他知道,此刻真正的战斗不在拳脚,而在意志的传递。
雨晴一步步向前。
她每走一步,就在熔岩边缘凝出一块冰阶。冰阶极薄,刚成形便被热浪侵蚀,但她指尖不断沁出一滴极寒之泪,融入冰层,延缓消融。泪珠落地即燃,可那道寒意却如根须扎入地脉,稳定向前。
巨兽低头注视她,眼中没有神智,却有某种原始的警觉。当她踏上第七阶冰台,距离核心仅十步之遥时,它猛然抬臂,熔浆巨掌轰然拍下。
雨晴不闪。
她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寒流自腕部螺旋升起,在头顶凝成一面薄如蝉翼的冰镜。镜面不挡攻击,而是映出巨兽胸口那团炽核——以及其中缓缓旋转的三叉戟碎片。
巨掌砸落。
冰镜碎裂,可就在破碎瞬间,无数冰晶折射出同一画面:碎片、核心、搏动的熔脉……还有,一丝藏在炽热深处的、几乎不可察的冰蓝色纹路。
那是冰凰印记的倒影。
巨兽的动作彻底停滞。
它胸口的核心不再狂跳,而是缓缓旋转,如同回应某种古老契约。熔浆开始内收,黑曜石骨骼发出低沉的摩擦声,仿佛整座巨兽正在自我重塑。
雨晴踏上最后一阶冰台。
她伸手,指尖触碰那团炽白核心。高温灼烧皮肤,血珠瞬间蒸发,可她没有退缩。她将最后一丝冰凰心源注入其中,不是压制,不是夺取,而是“凝”——如同母亲抚平躁动的火焰,如同雪原拥抱坠落的星火。
熔核开始冷却。
赤红渐转深紫,再化为通体剔透的赤晶,内部纹路清晰可见,宛如凝固的火山之心。碎片从中缓缓升起,脱离熔质,轻飘飘落向她的掌心。
金属触肤的刹那,微微一颤,随即安静贴合,仿佛归巢。
她握紧。
莫凡走来,站在她身侧,没有话。他的呼吸依旧沉重,血顺着指尖滴落,在赤晶地面上烫出一个个坑。
雨晴低头看着掌心的碎片,边缘锋利,却未割伤她。它安静躺着,微光流转,像是终于等到了能承载它的人。
远处,地脉轰鸣渐息,裂口开始缓慢闭合。风从残破的穹顶吹入,卷起几片未燃尽的冰羽残丝,擦过她的脸颊。
她忽然开口:“它刚才……在保护什么?”
莫凡看着她侧脸,血污与冷汗交织,可眼神清明得不像刚经历生死。
“不是保护。”他低声道,“是等待。”
她没再问。
掌心的碎片微微发烫,像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