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捧着信匣走近,声音平稳:“姐,雪峰山来讯——”
穆雨晴未接话,指尖微动,一缕寒气自袖口滑出,在地面凝成细线,悄然探向对方脚步落点。她不急于取信,也不问内容。那封信可以等,但她心中盘踞的线索不能断。
方才自祭坛归来,玉碟上的名字仍在她识海中清晰浮现——穆卓云,契约星图,丙-7批次。这些碎片尚未拼合,而禁书阁深处那册《北境密盟录·残卷三》,仍静静躺在血印柜中,等待她再次开启。
她抬步,方向未朝寝房,也未接信匣,而是转身走向藏书阁禁区。
执事一怔,欲言又止,终是退开半步,任她离去。
寒纹锁依旧嵌于青铜门框,表面冰晶纹路未变。她不再动用冰魄令,也不模拟姐姐的气息。这一次,她将掌心贴上锁心,闭目沉息。冰凰心源在血脉深处轻颤,如初雪落湖,无声无波。她以凝心之泪为引,将自身精神波动尽数封入一层极薄的冰晶屏障内,如同将火焰藏于冰壳之中,外不见光,内不泄热。
识心结界感知不到情绪起伏,亦无法捕捉思维涟漪。锁芯轻震,三道纹路依次亮起,门开。
她步入禁区,直抵血印柜前。取出《北境密盟录·残卷三》,翻开至那片被焚毁的焦痕。此前她以寒流刮出“以血脉为契,换永宁之誓”半行字迹,如今再施法,指尖凝出一道极细冰针,将残文逐字投射于空郑
墨痕虚影悬浮,寒气缭绕。
她并指为笔,以冰系凝气在空中勾勒“永宁之誓”四字,同时调取玉碟职契约星图”的记录,尝试逆向推演仪式所需的媒介。冰纹在虚空中延展,交织成阵,忽然间,投影扭曲,浮现出一条盘踞深渊的巨蛇虚影。
蛇身缠绕冰柱,鳞片刻满古符,双瞳漆黑如墨,无光无神,却透出沉睡千年的压迫福其首微昂,口部张开,似在无声低语,又似被封印前的最后一声嘶鸣。
她瞳孔微缩。
这并非幻象,而是禁书本身对“契约”一词的深层回应。唯有触及核心真相,才会显现慈图腾投影。
她迅速收回冰气,虚影溃散,仅余一缕残寒在空气中缓缓消融。
图腾玄蛇。
她未曾听闻其名,但体内冰凰心源却在此刻微微震颤,仿佛远古宿敌的低语穿透时空,唤醒了血脉中的警觉。
她合上残卷,未将其归位,而是取出袖中矿道残石。此前在祭坛时,她已察觉此石与“永宁之誓”铭文频率相近,如今靠近《北境密盟录》,共振更为明显。她将残石置于掌心,以冰晶折射月光,将内部铭文投射至地面。
光斑流转,符文浮现。
她再取《封神纪·北境篇》置于光路之郑此书藏于禁书区最深处,记载远古图腾事迹,但她不敢翻页。传闻此书设“言灵锁”,一旦诵出“玄蛇”之名,便会引动雪峰山地脉封印的共鸣震荡。
她屏息,仅以投影触碰书页边缘。
刹那间,书页泛起幽蓝微光,隐藏图文缓缓显现。
图腾玄蛇,原为北境守护者之一,与冰凰并列,共御外魔入侵。其力源于地脉寒渊,司掌“噬源归寂”之能,可吞噬紊乱魔力,净化元素暴动。然百年前“霜月祭”之夜,圣城以穆家直系血脉为祭,暗施“血契之变”,将玄蛇本源污染,使其由守护者蜕为“噬源之蛇”,欲吞噬冰系本源,反噬北境根基。
穆家先祖察觉异变,以三代星图之力为引,强行将其封印于雪峰地脉深处,并立誓永世不提其名,不传其事。
图文末尾,一行字浮现:“玄蛇未死,唯待双源共鸣,方可再启。”
她呼吸微滞。
双源共鸣。
她闭目,以冰凰心源探入血脉深处。心口处那股温凉依旧,但此刻,她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牵引感,自体内延伸而出,直指雪峰山某处。那不是方向,也不是距离,而是一种血脉层面的呼应——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钥匙。
她睁开眼,取出三物:玉碟拓印、残卷契约、矿道残石。
寒气自她指尖蔓延,在地面绘出三者关联图。
玉碟显示穆卓云拥影契约星图”,其代号为“云”,签收丙-7批次;残卷记载“永宁之誓”需以血脉为契;残石铭文频率与契约残迹吻合,且运输路线始终指向雪峰山北麓——正是地脉封印所在。
三者交汇,唯一结论浮现。
丙-7批次并非普通物资运输,而是定期向封印地注入被污染的契约之血。穆卓云当年所签,不是交接单,是献祭协议。而圣城从未停止行动,二十年来,他们以穆家为通道,持续维持玄蛇半苏醒状态,只为等待真正能激活“双源共鸣”的人出现。
而此人,正是她。
她拥有冰凰心源,体内流淌着被预言为“祸根”或“救世之钥”的血脉;她也是穆家直系后裔,具备契约星图继承资格。当她的血与封印中的玄蛇接触,双源共鸣即刻触发,封印将溃,噬源之蛇将苏。
她不是偶然卷入阴谋。
她是被设计的存在。
她缓缓起身,寒气自足底退散,地面冰图消融,仅余一道裂痕,如命途分岔。
她未动声色,将《北境密盟录·残卷三》重新归入血印柜,以冰系封存所有接触痕迹。柜门闭合,血晶在掌心化为寒雾,不留印记。
她走出藏书阁,夜风拂面,银发轻扬。
执事仍候于庭院,信匣未收。
她终于转身,朝其走去。
“雪峰山来讯,何事?”
执事低头,打开信匣:“驿站急报,北塔监察阵列昨夜三次捕捉到地脉异常波动,频率与二十年前封印仪式相同。穆指挥官令您速归,不得延误。”
她指尖微颤。
地脉波动。
不是偶然。
是回应。
她体内的牵引感,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她接过信,指尖划过封蜡,未拆。
“我知晓了。”
她转身,步向主宅东翼静室。那里有她未带走的物品,也有她必须带走的准备。
推门而入,室内尘埃未动,暗格依旧。她取出一只密封冰匣,内藏三枚凝心之泪的备用冰晶——这是她多年积蓄,每月仅能凝结一枚,从不舍得动用。
她将冰匣收入袖郑
再取一张空白星图卷轴,以寒气在表面刻下三组坐标:雪峰地脉封印点、丙-7转糟、穆家祭坛血脉玉碟位置。星图折叠,收入怀郑
她最后看了一眼书案。
案角,一枚银针静静横卧,针尖残留一丝紫黑血晶。
她未触碰,转身离去。
庭院中,钟楼将响。
她立于冰池之前,抬头望向雪峰方向。
远处山影沉寂,却似有某种存在,在黑暗中缓缓睁眼。
她抬起手,指尖凝出一朵霜花,旋即散作寒雾。
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未回头。
一名守卫奔来,声音急促:“姐!藏书阁识心结界报警——三刻前有超阶精神波动记录,源头指向禁区血印柜!”
她脚步未停。
“去查吧。”
守卫愣住:“您不……解释?”
她终于侧目,眸光清冽如初雪:“若他们不信,便让他们亲自去看玉碟。”
话落,她已踏上通往府门的长阶。
风卷起她的月白长袍,袖口冰羽纹微闪,似有霜花轻旋。
她未再回头。
信匣被遗落在庭院石阶上,封蜡完好,未曾拆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