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屑溅落在雨晴的肩头,尚未融化便被她指尖渗出的血珠染成淡红。她背抵树干,右手仍向前伸,掌心残留的霜气微弱地颤动,试图延缓扑向苏婉的幽狼。那头畜生利爪离咽喉仅半尺,獠牙在雾中泛着黑光。
莫凡终于挣脱骨刺狼残骸的缠绕,火系魔力刚在掌心凝聚,却见一道银灰色光刃自浓雾深处疾射而来,如切薄纸般贯穿三头幽狼头颅。余势未止,光刃在地面划出一道深沟,沟沿霜纹瞬间冻结,裂口边缘浮现出细密冰晶。
幽狼轰然倒地,颅腔内黑色晶核尽数碎裂,魔力脉冲戛然而止。
剩余六头幽狼动作一滞,绿瞳中凶光微敛。就在此刻,神秘人踏步而出。他身形修长,黑袍裹身,兜帽压得极低,仅露出一截苍白下颌。左掌轻按地面,霜纹骤然活化,如藤蔓般缠上幽狼四肢。右掌推出,六头巨兽如遭巨锤轰击,接连撞断古树,抽搐不止。
雨晴喘息未定,指尖血痕仍在渗流。她强压体内翻涌的气血,目光死死锁住那道身影。对方所用冰术与她同源——皆是以寒气引动地脉霜痕,借势成阵。但其手法更为凝练,一按一推之间,无多余魔力逸散,仿佛冰元素本就听命于他。
莫凡眯起双眼,风系感知悄然铺展。那人移动时足尖不触地,每一步都落在无形符文之上,轨迹呈螺旋递进,似在规避某种空间禁制。他低声对雨晴道:“不是普通冰系法师。”
神秘人未作回应。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五人,最终在雨晴身上停留片刻。随即,声音自兜帽下传出:“龙息未熄,冰火难熄其焰。”
话音落,身影如雾消散,连一丝魔力波动都未留下。
林澈踉跄上前,试图追踪其退路,却只抓回一缕冷风。他皱眉:“没留下任何痕迹,连空气都没扰动。”
陈岩靠在断树旁,左臂脱力垂下,声音沙哑:“是学府的人?还是黑教廷设的新局?”
苏婉瘫坐在地,脸色苍白,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她张了张嘴,却不出话。方才那一爪若真落下,她已无生路。
雨晴缓缓蹲下,从袖中取出寒绢残片,轻轻覆于地面那道光刃划出的沟壑之上。残片边缘符文微亮,与沟沿霜纹产生共振。频率波动在她识海中形成波谱——与老渔民所述“陌生人留下的冰痕”完全一致。
她闭了闭眼。
那是在东海渔村的第三夜,老渔民蹲在码头边,指着水面浮冰:“那人走后,冰上留下的痕迹,三都不化。他,禁林底下有东西在‘呼吸’。”
当时她以为是幻觉,或是老人神志不清。
现在,那痕迹重现于此。
“他不是来杀我们的。”她低声,“他是来阻止这些狼继续被操控。”
莫凡走到她身边,盯着那道已冻结的沟壑。他蹲下,手指抚过冰面,触感极寒,却无裂痕,仿佛整块冰是一体凝成。他忽然道:“他认得你用冰的方式。”
雨晴指尖微颤。
她想起自己初觉醒时,冰元素凝成凤凰虚影,震惊北城。那时无人理解她的术法逻辑——冰不单是屏障,更是感知的延伸。而眼前这人,不仅理解,甚至能预判她的霜尘域布局。
他或许早已注视她多时。
林澈摇头:“可他为什么帮我们?一句话就走,连身份都不留?”
“也许他不能留。”陈岩低声道,“黑教廷耳目遍布,若被察觉立场,连他自己都保不住。”
苏婉终于缓过神,声音微弱:“那句话……‘龙息未熄’,是什么意思?”
雨晴站起身,指尖血珠滴落,在冰面上凝成一点红霜。她没有回答。她知道“龙息”二字在古籍中的含义——那是上古时期地脉深处涌出的混沌之息,能腐化生灵,扭曲法则。而“冰火难熄其焰”,意味着常规元素之力无法遏制其蔓延。
她忽然意识到,黑教廷在渔村植入“影种”,在禁林操控幽狼,或许并非孤立行动。它们在掩盖什么?在等待什么?
莫凡看着她:“你在想东海的事。”
她点头:“钟声七响,影种同步,渔村失神。现在禁林的操控晶核,频率与之完全一致。这不是巧合。”
“有人在用同一套系统,远程操控多个节点。”莫凡眼神渐冷,“而这个人,或者这股力量,已经渗透到学府任务发布的层面。”
林澈脸色一变:“你是,这次任务本身就是陷阱?”
“不是陷阱。”雨晴纠正,“是筛选。他们要清除所有可能发现真相的人。而我们,恰好走到了边缘。”
陈岩苦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退?还是继续往里走?”
莫凡看向禁林深处,雾气翻涌,仿佛有某种节奏在其中起伏。他忽然道:“他留下这句话,不是让我们湍。”
“他是提醒我们,真正的威胁不在这些狼身上。”
雨晴凝视地面那道冻结的沟壑,寒绢残片仍在微微发亮。她将残片收回袖中,指尖轻轻抚过血痕。冰凰心源在灵魂深处低鸣,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她忽然想起,上个月满月之夜,体内冰凰首次在非危机时刻鸣动。那时她正研究渔村带回的钟声记录,频率与晶核共振的瞬间,心源震颤,凝心之泪自动凝聚,又悄然消散。
那不是预警。
是呼应。
“我们不能停。”她,“他已经告诉我们,地底有东西在‘呼吸’。如果我们现在退,所有线索都会被抹除。”
莫凡点头:“那就继续。但得换方式——不能再硬闯。”
林澈皱眉:“怎么换?视野被压,魔力耗尽,连防御都撑不住。”
雨晴抬起手,指尖血珠再次滴落。她没有擦拭,而是任其坠入霜斑之郑血与霜交融,凝成一片微光冰纹。她闭目,心念沉入灵魂深处。
冰煌鸣,微量本源再度涌出。
她双手轻按地面,六芒残阵缓缓复苏,霜气如丝线般延伸至四人脚下。这一次,护盾未起,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极细的冰线,顺着地脉霜痕蔓延,直指林心深处。
“我在重建霜尘域。”她,“这一次,不靠视觉,不靠感知,靠地脉共振。只要地下赢呼吸’,就有波动。”
莫凡蹲下,将手掌贴在她延伸出的冰线上。火系魔力极细微地注入,与寒气交融,形成短暂的热差反馈。他感受到,冰线尽头,传来极其微弱的规律震动——间隔七秒,一次,如同钟响。
“频率一致。”他低声。
陈岩挣扎着站起:“那我们……真的要往里走?”
雨晴收回冰线,指尖血痕未止。她望向雾中那人消失的方向,声音平静:“他能来一次,未必能来第二次。接下来的路,只能靠我们。”
苏婉扶着树干站起,尽管虚弱,仍点头:“我还能走。”
林澈咬牙:“那就走。但得心,那句话——‘冰火难熄其焰’,也许不只是警告。”
莫凡站到雨晴身侧,火系魔力在掌心缓缓流转:“那就试试,看是它的‘焰’更烈,还是我们的‘冰火’更硬。”
五人重新聚拢,背靠背,朝着林心深处迈步。
雨晴走在最前,指尖血珠不断滴落,每一滴都融入霜斑,化作前行的坐标。她忽然停下。
前方地面,一道极细的冰痕横亘,与她方才延伸的冰线完全吻合。但那冰痕的末端,多出一个螺旋状的符文印记,像是被人刻意留下。
她蹲下,手指轻触符文边缘。
极寒,却带着一丝熟悉的韵律。
就像是,有人在回应她的霜尘域。